漢筆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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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冥河之深，遠超想像，地藏與小梵天花了幾乎與穿越境界等同的時間，才奮力游到冥河上層，依著雄偉高聳的河層岩壁，緩慢地攀上河岸邊緣。正當祂們以為終於可以踏上冥界大地，沒想到一翻身，雙佛竟有如掉落另一處深淵，從萬丈高空垂直下墜。幸賴兩人周身有佛光護體，得以減緩下墜速度，才安然無恙降臨在一座山崖之上。

「呼∼沒想到從冥界地源游出冥界，竟然如此驚險，我們真是小覷了這條大河！」小梵天驚嘆道。

「冥河乃諸多境界之通衢，六道眾生皆有賴此河來回往返，依此觀之，整個冥界均由冥河包覆，以此劃分六道界域及冥間地界，我倆還沒找到冥地範圍便探身而出，是以有此奇遇。」

「從冥界外緣進入內陸猶如去到另一個空間，這冥地之廣袤令人訝異。」

地藏斂眉曰：「冥界乃六道眾生依歸之所，六道眾生無量恆河沙數，冥界寬廣無垠亦是不足為奇了。」

「師兄，祢看我們頭上那片天河！原來在冥界裡頭猶然看得到星辰，只是相較於我們在娑婆世界望見的星宿，那些星辰似乎更加遙遠、更加黯淡了。祢說，冥界亦有如同日光那般明亮的光源嗎？」

地藏搖頭道：「吾認為我們頭頂那片星光並非星宿之光，而是冥河所發出的幽冥之光。據聞冥界原為一片暗無邊際的死域，六道眾生匯聚於此，淒慘哀苦難以具文，昏濛茫渺不辨去來。後來大河忽然成形，非但承載起眾生引航擺渡之冥道，而河水所散發之幽光，也成為此地眾生唯一的指引。」

「唉呀，冥界眾生真是太艱苦了！」小梵天不由得發出感慨。

地藏點頭以示同感，莊嚴佛容有著深切的悲憫。

「那麼師兄，祢知道在冥河成形前，六道眾生如何進入冥界麼？冥河又是如何成形呢？」

「據聞開天之初，深淵亦成，無數颶風狂暴肆虐全境，經過漫長時光，風暴終於歇止，而凡曾遭受風暴侵襲之地，皆留存一股冥力餘勁，冥力來源無從知曉。其後濁世紛囂、眾生惡業滋生，怨靈冤魂受地淵冥力擒縛不得脫困，冥界於焉出現。」

「依師兄之意，在冥界存在一股創世之初即產生的力量，非但遏止了冥界內部的大風暴，甚至還與六道業力互為感應，讓六道眾生惡業深重者自然繫縛於此，無法解脫？」

「嗯。」

「竟有此等奇事！吾以為冥界乃眾生業力牽引而成，沒想到還暗存著這股力量推波助瀾。我們那時在地源遭遇的那股巨大排斥力，莫非就是師兄所指的創世冥力？」

「不無可能，不過依吾推想那肯定不是冥力全貌。」

「這些事師兄是從何得知？」

「某日世尊謁訪六天之界主君太陽神，回歸時吾正在世尊精舍研習經書，聽祂講述冥界諸事。」

「那世尊可有提起冥河何時形成？何時出現？」

地藏搖頭：「世尊未曾提說。」

「唔。。。。。」小梵天陷入沉思。

「師弟想到什麼嗎？」

「不，師兄所述冥界諸事，吾皆是首次聽聞，只是那股冥冥之力竟能感召無窮業力，心中忽起不安。」

「吾亦有同感，待此回遊歷結束，我們再一塊去請示世尊詳情吧。」

「是。對了，吾曾聽說冥界有株花開千年、花落千年、花葉兩不相見之奇花，師兄可知那花長在何處？」

「師弟所言可是曼殊沙華？」

「正是。」

「師弟想找尋此花？」

「都特地來到此處了，當然要認識一下這株冥界唯一的盛開之花呀！」

「嗯……」地藏沉吟，望向腳下那片遼闊無邊的黑色大地，只見東南極地，有一小撮熠熠發光的亮點，儼然是全冥界的夜明寶珠。

「它就在那兒，走吧。」

地藏帶著師弟梵天啟程下山，往曼殊沙華所在方向邁進。祂們開始行走才發現山勢陡峭崎嶇，立足艱難；林間大小幽徑蜿蜒曲折，較之山頂還要陰寒數倍，數不清的朦朧鬼影在樹叢之中穿梭飄蕩，悲咽不絕。這些鬼魂或跪或立、或走或飛、或隱或現，各種姿態皆有，但大多數都與祂們保持一定的距離，不敢擅自靠近，只躲在樹後暗地觀察，僅僅少數鬼魂待在遠方與祂們正面對視，對祂們合十行禮。

「師兄，這些遊魂並無攻擊性，這片深林氣場也很清淨，看來此地並無暗伏作祟的妖邪惡鬼。」

「嗯。不過觀那些靈體狀態，皆未曾受過我佛教化，縱使存有善根，不必遭受酷刑折磨，亦無法解脫生天，只能停留在此徘徊流離。」

「莫非師兄想幫他們超度？」

地藏沉默了會兒，方道：「吾與他們機緣未至，我們先離開吧。」

「嗯。」

於是雙佛越過艱險的山路，跋涉漫長晦暗的荒原，終於來到冥界之花——曼殊沙華的生長之地。

「啊……」親眼見及這朵傳說奇花，小梵天忍不住再次愕然驚嘆。

眼前只見一株碩大無比的妖豔紅花，莖長百尺有餘，莖皮上面覆滿厚實鱗片及尖刺；利爪般的花瓣附著莖桿，昂挺虛空朝四面八方無限放射延伸，極力張狂揮舞，凋落的花瓣有如箭雨戟刺，從高空不斷傾瀉而下，場景驚心動魄，由無數花瓣所散發的詭異暗紅光芒幾乎照亮了一城大小之地。儘管生長在冥闇荒寂之所，卻充滿孤傲旺盛的生命力。

「它便是如此開落千年的麼？」小梵天隨手拾起一片地上的落瓣，仔細觀察，花緣鋒銳如刃，難道生存在此地，必須以這般面貌才能抵禦外侵嗎？

地藏聽了梵天的話，心有所感，便靠近主莖，無懼那長滿尖刺的鱗莖，將掌心貼於莖桿上。銳利的莖刺刺傷了柔嫩的佛手，鮮血汩汩流入花莖內，被花株盡數吸收。

「師兄！」

「不礙事，別擔心。」

花株不斷吸取鮮熱的佛血，逐漸產生變化。只見花色由原本的暗紅色轉為明麗的鮮紅色，花身周遭散發出一層溫暖的赤金光芒，而那瓣瓣利如刀刃的花緣竟開始以地藏為中心捲曲低垂，自遠處看，猶如一群向地藏俯首稱臣的紅衣冥使。

地藏耳聽八方，目光望向黑暗消失彼端，只見不遠處有三條冥河支流朝遠方無盡延伸，在支流沿岸，有無數的飄蕩幽魂茫然無依、驚駭憂懼。

於是地藏又輕撫曼殊沙華道：「只有你佇守荒地千年榮枯，不寂寞嗎？」

曼殊沙華輕輕搖曳，以凡人聽不懂的花語回應地藏的殷詢。

「那麼，你可願意奉獻自身光華，為三途河畔徬徨迷魂指引迷途、為遭受折磨眾生提供慰藉？」

曼殊沙華將莖桿垂得更低，花瓣貼伏於地，接受了地藏的提議。

地藏斂眉垂眸，拈起一片紅瓣，口誦咒語之後將那片花瓣吹往三途河畔，霎時萬千花瓣亦隨之飄揚，悉數落到三途河沿岸，落地開出新花。落地而生的彼岸花將三途河畔映照得紅光漫地、妖豔絕美，三途河有了唯一明媚的風景。而那散盡花瓣的曼殊沙華，最後將自身莖桿騰空拔起，消散虛空。

小梵天見及此情此景，不禁肅然而立，為曼殊沙華持誦祝福。



與此同時，遠在六天之界武神殿的黑色彼岸花突發異變。原本生機勃勃的黑色妖花不知何故，竟然迅速枯萎凋零，幸好武神在側，及時以再生之力護住它的命根，才勉強得以繼續存活，但已無法恢復原先的靈動耀彩。武神見狀不禁勃然大怒。

「究竟是誰能在吾眼下傷害吾殿神花！莫非那死神又在玩啥把戲？哼！吾正好有事找祂，看祂如何對吾交代！」於是武神換上一襲黑袍，前往冥界欲找死神討說法。



而在這方，地藏和梵天繼續沿著由彼岸花鋪展而成的血紅之路探索冥界內部，然而祂們才走沒多久，平地就颳起一陣異常凜冽的狂風，那陣風暴帶著一股強勁的冥力，將雙佛困於原地動彈不得，待驟風停止，地藏已不見蹤跡！

「師兄！師兄！」梵天大驚，急忙探尋地藏下落，祂的心音傳訊無法與地藏取得聯繫，幸好佛聆線尚可作用，祂依循佛聆線指引的方位追趕地藏的去向，最後，祂來到一座千丈高峰之前。那山峰入口有一道巨大無比的鐵門，小梵天站在鐵門前面，猶如芥子般渺小。依佛聆線指示，地藏師兄就在這道鐵門裡，因此小梵天鼓起勇氣，身上散發清淨明亮的佛光，決心一探鐵門之後的世界。

小梵天以世尊教導過的方法，打開這道堅固厚重的巨門，祂全身佛光護體，無所畏懼堅定邁進。只是祂才走一段路，就被一股莫名強力擊回鐵門外，小梵天認出那正是帶走師兄地藏的冥力。祂毫不死心再次闖入，然而無論嘗試多少次，祂一再被擊回原地。最後一次，祂竟被擊出百里之外，連護體佛光也被衝散，全身灰頭土臉的祂跌坐在地，眼睜睜看著大鐵門無情關閉。

徒勞無功的小梵天遭遇生平第一次重大挫敗，面臨怎麼奮戰也抵抗不了的力量，祂初次嘗到無計可施的滋味。因為很擔憂師兄的境況，小梵天在漆黑寒冷的冥界裡忍不住獨自嗚咽低泣起來。

驀然，大地氣息再度發生轉變。從冥界地底傳出震天地鳴，一陣地動山搖之後，一束強光照亮了整片冥界大地，待強光消失，六天武神身著黑色戰袍，親臨冥界境域。

祂神威赫赫，向著久未蒞訪的冥界環視了遍，發現冥府入口處有一股不屬冥界所有的熟悉氣息，於是化光前往調查。

不曾想，那位嚷嚷著說要準備祂的生辰賀禮的小沙彌，此刻竟窘然倒地、滿臉塵土、睜著一雙婆娑淚眼盯著祂瞧。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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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哈！」少年武神見到小梵天可憐兮兮的慘況，忍俊不住笑出聲。

「笑什麼呢？」小梵天未能及時停止啜泣，只好一邊吸鼻子一邊和武神對話。

「吾笑汝真是個不守規矩的小沙彌。」

「吾又怎麼不守規矩了。」

「同祢見面三次，初遇那次祢從水裡溼淋淋冒出頭；第二次祢攀峰攀得滿身汙泥；這回可好，非但大老遠跑到冥界玩得髒兮兮，臉還哭花了，祢們世尊所教導的三千威儀八萬細行，我從未在祢身上見過呀。」

小梵天一聽，立即從地上跳起站定，朝向西方恭謹合十頂禮作拜，不再哭泣。

「多謝尊駕提醒。我遇到了些事，忍不住難過才哭起來，不是故意要犯規的。」小梵天說完不忘擦拭淚水並且細細清潔被淚水弄花的小臉。

武神面對小梵天真心懺悔的模樣，一時沒了捉弄的興致，於是清了清喉嚨換個語氣道：「我問祢，怎麼獨個兒跑到這裡哭呢？祢遇到什麼事了？」

「一言難盡，總之我被祢們六天之界那位武神害得好慘呀。」

咳咳：「祢又犯戒啦！身為佛弟子，怎可隨口誑語、不實指控素未謀面的對象呢？」

「祢是六天之界的神，當然替祢們的武神說話，然而吾並未誑祢，我會落到這般境地全是因為祂。」

「祢倒是說說，祂如何害祢呢？」

「我告訴祢，祢能替我討公道嗎？」

「小沙彌，祢是無法對武神討公道的，不過我可以幫祢保密，不管祢說了什麼，都不會受到武神的懲處。」

「祂還要罰我呢！吾為了準備祂的壽禮，上山下海絞盡腦汁，走訪三界遍尋不得。我地藏師兄憐我辛勞，陪著我遊歷娑婆四境覓物，最後我們被滅境邪靈關到冥界地底，好不容易走出地源，不知名的力量突然捉走師兄，我連師兄的下落都毫無頭緒，遑論救人了，這些難道不是因為祂的緣故麼？」

「即便如此，亦不能說是武神害了祢呀！找不著壽禮，出在祢心思不夠敏慧；救不回師兄，亦是祢能力不逮所致，怎能怪到武神身上呢？」

小梵天一句話也沒說，睜著一雙清澈明眸對著武神直瞅。

「瞧什麼呢？吾有說錯麼？」

「不，祢說得很對，但是很矛盾。」

「哪個地方矛盾？」

「祢如此替祢們的武神打抱不平、仗義執言，卻連祂的年壽都不肯透露半分，助吾準備一份讓祂歡喜的賀禮，寧願教我盲人摸象、大海撈針，態度如此玩忽，太矛盾了。」

少年武神終於聽懂，原來眼前的小沙彌正拐著彎記仇怪祂呢！

「此言有差，吾剛剛那些話只是指出你遷怒無辜的毛病，僅此而已，矛盾何謂？」

「好吧，既然祢認為這是遷怒，那麼我該走了。」

「欲往何方？」

「當然繼續搜查拯救師兄的線索呀。」

「等等，吾尚有一事問汝。」

「吾現在沒有心情回答祢任何問題，失禮了。」

「那麼，以祢的答案換取祢師兄下落，如何？」

「嗯？」


＊＊＊


地藏受到強大的力量襲擊，短暫暈厥了一段時間，這會兒才甦醒過來。祂環顧四周，察覺自己身處在一座大殿裡，窅眇的光線映現出大殿結構的富麗雄偉，殿堂兩旁立滿可怖兇惡的鬼差石像，在大殿盡頭——

大殿盡頭，擺著一張夜叉王座，一位身著黑袍華服、氣質冷冽、詭異森寒的陌生神祇正攲肘支頤、斜躺寶座觀察著同樣躺在臥榻的祂。

地藏趕緊起身，豎起單掌作禮道：「阿彌陀佛，請問大德此地何處？」

「死神神殿。」

「那麼大德——」

「吾乃冥界之神——死神。」

「死神，是祢擒吾來此麼？」

「祢認為還有別種可能性嗎？」

「敢問閣下用意。」

「曼殊沙華。」

「吾不解其意。」

「吾乃曼殊沙華之主，祢未經吾同意，擅自竊吾之花，不該歸還原主麼？」

「曼殊沙華並未離開荒原，它自願化為萬千彼岸紅花，指引迷魂歸途，因此吾應允助它償願，它未曾提及歸屬何方。」

「如此說來，是曼殊沙華與祢私自協議，祢便自作主張將它改變型態？」

「吾以為，與其孤寂千年開落，不如讓冥界眾生仰慕其光華讚嘆其殊美，執此一分善念削減一分業報之苦。」

「哈哈哈，天真啊——」死神怒笑，神殿刮起死神旋風，將地藏團團圍困其中，旋風張牙舞爪，作狀撕扯佛身；地藏湛然不動，安寂如常，任憑陰風張狂，佛體毫髮無損。

「哦∼」死神輕嘆：「祢倒是有幾分本事，比起與祢同行的小沙彌要來得強大啊。」

「嗯？祢將師弟如何了？」

看見地藏終於顯露不同的表情及反應，死神滿意地冷笑：「想知道祂的處境，先答應我的條件。」

地藏闔目感應佛聆線之動向，探得小梵天尚在冥界，安全無虞，於是回道：「身為冥界之神，亦是欺矇詭詐之輩麼？」

地藏清亮的音聲響徹死神殿堂，死神再次嗔目：「嗯？」

「祢毋須以師弟安危要脅，有何需求，直說無妨，吾自當竭力周全。」

地藏之言讓死神頓感意外，祂起身走至祂的面前，與祂正眼對視。

眼前的僧者，佛容莊嚴非常，清澈至極的琉璃色眼眸，似能遍照無盡虛空、攝受無盡虛空。地藏端穆嚴靜的模樣，讓死神想起流傳冥界久遠的一句讖言：「天華散葉開迷途，地王垂憫濟泥犁。」

這位僧者，可能是未來的冥界之王嗎？祂長遠以來等待鏟除的對象，終於自投羅網了麼？

死神森冷的眼眸變得更為深沉，祂冷言道：「祢可知這座神殿下方是什麼地方？」

「地藏不曉，請閣下明言。」

「神殿之下，乃三界六道罪業匯聚之所，業火熾盛，足以燒燬三千大千有情眾生，謂之獄火。曼殊沙華之精露有隔絕獄火之效，吾長期以此精露防護神殿免受獄火炙焚，如今花露因祢而失，神殿安危自須由祢善後。」

「閣下之意，是要吾消除獄火對神殿之威脅？」

「不錯。」

地藏明白，獄火乃眾生業感自然生成，除非業力盡除，否則無法以任何方式澆滅。死神之言，不啻強佛所難。

「可以讓我進入冥獄探查嗎？」

「喔？獄火之烈，足以使六天神體魂消魄散，一旦放祢入獄，即便是吾亦無法引祢回歸，祢能承受？」

「吾願一往。」

「如此，吾便遂祢之意。」死神憑空取出一支銀蛇戰鐮，祂將鐮柄高舉作弧一揮，地藏自此投身無盡業火之中。


＊＊＊


小梵天帶著黑衣武神來到地藏消失之處，武神看見遍地盛開的彼岸花，不禁愕然，祂來過冥界數次，從未見過該地有如此生機蓬勃之景。

「這是？」

「瞧見了嗎？這正是我師兄地藏成就花王願力而化生的彼岸花道，彌足珍貴，不是嗎？」

武神趨近探測彼岸花之靈性，果然整片花海之質素已與原先的曼殊沙華有別，蘊含濃郁之佛性。

「曼殊沙華以業力滋養，祢師兄如何為它轉變生法？」

「師兄以己身之血餵食。」

「原來如此。」武神沉吟，這便是黑色彼岸花突然枯竭的緣故嗎？

冥界之花，均為同根而生，在明者為曼殊沙華，在闇者為黑色彼岸；一者淨業，一者滅罪。地藏改變了曼殊沙華之命根，等於改變全冥界花族的花性，是以黑色彼岸亦受影響。

「祢知道師兄被帶去哪了嗎？」

「祢師兄以佛血化消曼殊沙華之魔力，也連帶更動了冥界的業力流轉，吾想此事，定是驚動了那位。」

「哪位？」

「曼殊沙華的主人——死神。」

「祢能帶我去見死神嗎？我一定要救出我師兄！」

武神看著小梵天，內心起了猶豫。雖說祂來此地原就是要找死神對質，但現在黑色彼岸花生病的源頭已調查清楚，祂是不是該帶著祂去死神殿冒險？萬一出事，可是驚動天、佛、冥三界的大事。

「祢害怕那位死神嗎？」武神遲遲沒有回覆，小梵天忍不住一問。

「笑話，我會怕祂？」武神臉露不滿。

「那麼，與我同去拯救師兄吧！祢幫我此回，吾為祢實現三個心願——呃，當然不能違反佛門戒規啦。」

「哈，祢有求於我，還敢跟我限制條件？」

「我答應祢，只要不違反吾佛戒規，吾定然成祢所願，即使要吾犧牲性命亦無怨尤。」

「成吾所願麼？」小沙彌目光灼灼、堅定不移的模樣挑起了武神的玩興。幫祂救人，對祂而言只是舉手之勞的小事，祂若在場反而增添變數，不過，這不正是祂想要的局面嗎？

「祢考慮得如何？」

「吾答應祢，帶祢去找死神，救出祢師兄。」

「啊，感謝！我們快走吧！」

「嗯。」

突然，小梵天震心驚喊：「佛聆線斷矣，吾兄有危！」。



（待續）


Ps：本部故事的死神和霹靂死神人設不同，只是借鑑死神的名字和部分設定，建議讀者勿以同角色看待，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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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小梵天急忙帶著武神回到冥府入口，準備一闖死神禁地救出地藏，沒想到死神已早先祂們一步現身等祂們到來。

死神冷漠無感的眼神盯著祂們，向小梵天沉冷說道：「小沙彌，祢找來一位不得了的幫手啊。」

死神這番嘲諷，武神臉顯不悅，這要是在之前，光憑死神如此「不恭」的姿態，當下便會即刻被祂加以問罪、施予懲處，但眼下死神沒有當面指出祂的身份，反而合了祂的心意，因此祂暫時先讓小梵天與之交涉，自己在旁靜觀其變。

「祢就是死神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師兄呢？是不是祢把我師兄抓走了？」

「小沙彌不分地點對象，沒頭沒腦找吾討人，這便是釋氏門風嗎？」

小梵天大眼骨碌碌轉呀轉，回道：「師兄和我在彼岸花岸遊走時，忽然刮來一陣怪風將我師兄帶走了，我追蹤祂的氣息直到此處，發現祂的氣息消失在那扇巨門後面，能放我進去找人嗎？」

「小沙彌，此地不是可以任你隨意遊玩的地方，祢們貿然亂闖，出了岔子，便該自行承擔後果。冥府是冥界禁地，他界之人不得入內，祢回去吧。」

「祢的意思我明白了。下來冥界是我的主意，有任何冒犯，皆該由我負責，師兄擔心我的安危與我同行，卻無辜遭受危難，事態緊急，請祢告訴我師兄的下落，我改日必定前來賠罪。」

「無可奉告呀。」

「既然祢不肯通融，我只好再得罪一次了。」

「哈，祢有這種本事麼？」

「我沒有，可是祂有呀！」小梵天轉頭望向武神，以眼神向祂求救。

好小子，祢直接挖坑給我跳呀！武神盯著小梵天，嘴角笑容有點僵硬。

死神也在同一時間看向未發一語的武神，冷言道：「祢當真要多管閒事？」

「我都站在這兒了，祢說呢？」

「眾所周知，陽君諭令六天之神不得主動對他界挑事，難道祢要違反天規？」

「死神，祢這話說的就霸道無理了。我們有個同伴在冥界失蹤，跟祢問人，祢卻把挑事的帽子扣到我們頭上，祢這是顛倒黑白呀。」

死神聞言，凝視了武神和小梵天一會兒，才又開口冷笑道：「小沙彌伶牙俐齒，卻頗有機心。據我所知，六天之界諸神向來獨善其身、不干涉他界紛爭，何況以祂的身分出手幫祢，必然要遭受陽君責罰，祢不顧祂的處境讓祂蹚這趟渾水，慈悲心何在呢？」

「祂的身分？」小梵天眼露不解。

「祢難道不知，祂正是——」

「夠了！」武神厲聲喝止，對小梵天道：「救人要緊，何必跟祂囉嗦，祢直接進去找祢師兄，我保證祂不得動祢分毫。」

「感謝！欠祢的日後必當回報！」

「嗯？」死神擋住小梵天去路，朝武神道：「祢當真要違背陽君旨意，對冥界出手？」

「欲知真假，不妨一試。」

「祢今日這番作為，真是令吾驚訝。」

「哈，祢認為祢很了解我嗎？」

死神細審武神的表情態度，知道祂並非戲言。因而暗忖，此刻與之衝突乃不智之舉，要是引發天界與佛界聯手，不啻弄巧成拙、給自己添堵。於是祂回道：「吾不讓小沙彌進入冥府，並非要阻止祂救人，而是祂此刻入內也已無濟於事。」

「此話何意？」小梵天油然生出不祥預感。

「祢的師兄正在冥獄之內，祢再也見不到祂了。」聽聞此言，連武神也不禁為之一驚。

「冥獄，那是何地？」

「三界六道業報匯聚而生的獄所，凡入內者，皆受業火炙烤，永生永劫，直到業果銷除，不得生天。」武神沉然道。

「啊……師兄……祢、祢為何將師兄置入冥獄裡？」小梵天語帶顫抖問道。

「祢誤會了，祢師兄是志願投入的。」

「志願投入？」

「嗯，我沒必要騙祢。」

「不行，我一定要找回祂，不能讓祂一個待在冥獄裡，請祢幫幫我，死神，將我也送過去吧。」

「這……」死神看向武神。

武神上前，按住小梵天的肩頭道：「回去吧。」

「不，沒見到師兄，我哪兒也不去！」

「祢即使現在進入冥獄，亦無法帶回祢師兄，只會白白犧牲，祢要做這種傻事麼？」

「師兄進入冥獄，都是因為我的緣故，我無法拋下祂離開。祢有辦法助我救人嗎？」

「冥獄獄火，是亙古存在的創世業火，由業感而生，較之諸多神鬼妖魔生成還要古老久遠，因此一般仙佛神體亦難以承受獄火的燒灼，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運使創世神力，才能對抗獄火的攻擊。」

「創世神力如何取得？」小梵天燃起一絲希望，眼中有了光采。

「只有創世古神身上具有這股創世神力。」

「創世古神？祢知道創世古神住處嗎？」

「嗯。」

「啊，太好了！我們趕緊懇求創世古神幫忙吧！」

小梵天急切拉著黑衣武神要去找人，死神卻突然出聲：「何必麻煩呢？據吾所知，六天之界太陽神以及祂的武神愛弟都擁有創世神力，何必捨近求遠呢？」

死神向來對創世神力懷有極大興趣，卻一直苦於無從得見，今日從兩人對談，祂已經明白小梵天尚未知曉武神身份，因此暗中有了盤算，欲利用小梵天引出武神的創世神力，一窺堂奧。

「太陽神和武神、有創世神力？」

「是呀，祢若不信我，可以問問祢的幫手呀。」

小梵天看著武神，擔憂問道：「祂們會答應幫我救人吧？」

「我……」

正當武神躊躇未決，奇異現象發生了。只見從冥界地底突然迸射出浩瀚無際的宏大佛光，將全冥界化成一片清淨祥和的金色世界。在最強烈的一束佛光之中，有無數透明靈體緩緩飄然而上，直達虛空，飛升成仙、成神、成佛，自此離開冥界，空中散落無數天華，為那些靈體點綴烘襯，莊嚴異常。

親眼見及這般景象，在場三人都訝異地忘了言語。

最後地藏也現身在那束佛光之中，當祂安穩落地，遍照全冥界的金色光芒瞬時消散，冥界又恢復原貌，只有地藏周身還環繞著一層柔和的光輝。

「師兄！祢還好嗎？」小梵天趕忙跑到地藏身邊，確認祂的情況。

「吾沒事，祢等我一會兒，吾有話告訴死神。」

「嗯。」

地藏走到死神面前，平和道：「吾花了一些時間，運用彌陀咒的咒力暫時淨化了冥獄裡的罪業，獄火已獲控制；又以淨業真言在神殿四周佈下法陣，可保神殿百年免受獄火侵擾。在這段期間內，吾會盡力找尋永保神殿安穩之法，以寬祢心。」

「祢的能為遠遠超出我的估量。」死神沉冷的語調裡隱含了一股憤怒而又危險的情緒。

「阿彌陀佛。此乃佛咒之力，吾之力量不值論提。如今吾已消解神殿危機，彌補了曼殊沙華之失，吾想帶師弟回返佛土了，告辭。」

「慢著！」

「殿主還有何事？」

死神內心有一萬個不情願放走地藏這棘手的威脅，然而礙於武神在場，祂也只好先答應放人，再從長謀劃。

「不，祢走吧。」

地藏走至小梵天身邊，微笑道：「我倆出來夠久了，該回去了。」

「好，馬上回去！」小梵天向武神告別：「今日謝謝祢的幫助，我們先走了，後會有期！」

「祢這小迷糊，只顧著回去，祢師兄的狀態可以沒事撐回佛界嗎？」

「嗯？」

武神話語方落，地藏便因全身氣力耗竭不支傾倒，小梵天及時扶住了祂。

「師兄！」

「先離開此地吧。」武神揚袖一揮，轉眼間冥界已不見三人身影。

「此次事件，吾發覺了不少有意思的事呀。哼。」死神思忖道。


＊＊＊


武神領著師兄弟二人來到人界，找了一處隱僻的處所，讓地藏打坐調息。

「吾已給祂灌輸一些元氣，回到佛界沒問題了。」

「師兄，祢覺得如何？」小梵天關切問道。

「吾已無礙，多謝武——」

「咳咳咳……」武神適時打斷了地藏的話：「這種武功啊，在六天之界連最低等的小精怪都會運使，不必言謝。」

「無論如何，祢這回都幫了我們大忙啦！若非祢在場，只怕師兄與我無法如此輕易離開冥界。」

「祢倒是觀察細微。」

「師兄，死神因何要將祢召至冥獄呢？」

「吾擅自更易了曼殊沙華的屬性，促使冥府失去屏蔽，因此祂要吾負起責任。」

「只怕這是祂的託詞。」武神意味深長道。

「因果已結，地藏自當領受。」

難道祂的動向，亦關乎那場賭注與黑色彼岸花的未來麼？武神暗忖。

「師兄，待武神壽宴結束，吾便與祢一同解決冥府問題，絕不讓祢孤身涉險。」

「嗯。」地藏微笑。

「依我看，祢師兄的佛力要比祢強大得多，是誰保護誰呀？」武神故意逗弄道。

「我、我回去定會奮力精進自身修為，讓祢刮目相看！」小梵天小臉漲紅道。

「哈哈哈……那我拭目以待囉。」武神笑道，轉身剎那間，黑色身影順勢化光離開。

看來師弟因果亦已啟動。地藏望著朗朗青天凝思道。



（待續）

[skygod]

十九、


地藏與小梵天剛回到佛土，便收到世尊的心音傳訊，要祂們前去祇林精舍闡述這段時日的遊歷見聞。師兄弟甫踏入世尊禪房，便見世尊笑咪咪地盤坐於蒲團之上，一旁的竹几擺著一壺剛泡好的茶水，壺嘴正冒出陣陣白煙，茶香與燃香充盈了整間房室。

「世尊。」「世尊。」師兄弟合掌行禮。

「祢倆辛苦了，先喝口茶緩緩吧。」

「謝世尊。」「謝世尊。」

待師兄弟稍作歇憩，世尊才又開口道：「這回祢倆同去周遊三界六道，做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呀？」

兩人對視相顧，不解世尊之意。

「祢們還沒聽說嗎？就在不久之前，天界和佛界突然湧入一大群被渡化而來的新進成員，使得兩界負責造冊設籍的工作官員忙成一團，弄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難道不是祢們的傑作嗎？」

「原來指的這事兒！稟告世尊，那些被渡化的靈體全是受地藏師兄佛力淨化之助，弟子未沾一分功勞。」

「喔？祢在何處超渡了那些靈魄，地藏？」

「啟稟世尊，冥界冥獄。」

「唉呀，真了不起呀，地藏。」世尊慈祥讚許道：「祢用了什麼法子渡化冥獄的眾生呢？」

「吾使用了彌陀咒和淨業真言。」

世尊點點頭：「原來如此，做得很好。祢呢？壽禮備齊了麼？」世尊轉而向小梵天問道。

「備齊了，世尊。」

「嗯，吾想的果然沒錯，祢是辦妥此事的不二人選，此趟出行，大開眼界了吧？」

「銘心刻骨，世尊。」

「哈哈哈，好個銘心刻骨，放寬心，別太緊張了。」世尊慈祥道，沉靜的眼眸裡流露著深切的理解與慈愛。

「謝謝世尊。」

「祢們表現得很出色，無愧佛門子弟威名。梵天，祢先下去休息，準備三日後與吾同往六天之界賀壽。地藏祢留下，吾另有他事言說。」

「是。」「是。」



小梵天離開後，世尊領著地藏進入精舍內室，只見那株在冥界散盡自身花瓣的曼殊沙華，竟出現在世尊的禪房裡，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妖豔巨碩的花王之尊，已化為一朵蓮華大小的紅花，被養在一盆淨盆中。

世尊攜著地藏近前賞花，慈和說道：「當它的花魂自吾精舍緩緩降落，吾著實驚訝了一番，祢竟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將此花調服至此，足見祢與冥界因緣甚深哪，地藏。」

「這即是世尊祢授意要吾協助梵天師弟、在弟子離去前特地指引弟子練就彌陀咒的真相嗎？」

「咳咳，吾想著祢總有一天用得上它，但沒料到那麼快……」

「是麼？」地藏微笑。

世尊回以會心一笑：「讓祢實實切切走訪了一遭，可立下決意了？」

「敬稟世尊，弟子已然無惑，堅心不動。」

「如此，泥犁命運終將有所轉圜，不再萬古無光矣。」世尊欣慰道。

「地藏立誓履踐世尊悲願，絕不退轉。」

「好。」世尊讚道，示現出祂的金手臂，自虛空取出二件神聖的佛器，整間禪室乍然大放光明。

「吾現在將這把錫杖以及這顆摩尼寶珠傳授予祢，從今往後它們便是祢的住世法器，人物無分。」

地藏恭謹高舉雙臂承接金色錫杖與摩尼寶珠，朝著世尊頂禮三膜拜道：「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此事交給祢，吾很放心，去吧。」

「是。」

「且慢。」

「世尊有何吩咐？」

「祢此回進入冥獄，可有瞧見一株與曼殊沙華形貌相似的黑色彼岸之花？」

「弟子未曾遇見，那是？」

「與曼殊沙華同根而生的地獄之花，二者互為表裡，卻有著截然不同之質性。冥獄生成之初，獄火未如今日熾烈，直到黑色彼岸於冥獄萌生，才演變成今日情狀。」

「請示世尊其由？」

「此事淵遠流長，溯源可至創世開天之初，時辰尚早，吾便為祢解說雙花的由來吧。」

「恭聆世尊垂教。」


＊＊＊


結束了短暫的冥界之行後，武神恢復原身心情愉悅地回到武神殿閣。

雖然這回下界與原先設想有了出入，卻取得更寶貴的情報。由於佛界的涉足，非但削弱冥獄的力量，降低冥界的聲勢，無形中改變了天、冥兩界長期建立的平衡關係。更重要的是，死神的潛在威脅意外出現了！瞧死神那氣急敗壞、敢怒不敢言的樣子，便明瞭那位佛門異數在祂心中掀起何等驚天巨浪，若能將祂也拉入雙方賭注，想必局面將精彩可期。

嗯，漫長的神生歲月，終於出現一點未可預測的變化樂趣。武神暗自沉吟。

祂繼續回顧此次遊歷，這時，小梵天的一段話，突然提醒了祂另一件要事。

祂進入養護黑色彼岸花的花房，那株黑花依然毫無生氣地在花盤裡攤著。祂從小梵天的描述得知黑花喪失生機之因，於是祂張開神掌，運使神力，將黑色彼岸花體內的佛氣盡數吸出，再以己身之血餵養。

具有無上神力的武神之血緩緩注入了花莖之內，只見原本奄奄一息的黑花逐漸恢復神采，莖桿再次挺立了起來，沒多久，便回復妖嬈嬝娜的原貌，甚至較之先前更為靈動明豔。它貪婪地汲取源源不絕的神血，毫無休止跡象。武神專注觀察花的狀態，臉上竟浮現一抹陰沉的表情，金藍異瞳閃爍出詭異的光芒。

驀然，武神殿乍現漫天耀華，熟悉的溫暖氣息，拉回武神神智，只聽見殿外神使正高聲傳告陽帝蒞臨。少年武神中斷手上動作，關閉花房出殿面君。

「皇兄，好大的陣仗呀！這是要拆了吾殿不成？」

向來清寂幽靜的武神殿，突然被太陽神眾多神侍、神女排列站滿整條殿道，自殿央長長延伸出殿閣之外，每位侍神的手上都捧著精緻華美的神物。

「哈，拆殿何須如此勞師動眾，皇兄這是專程給祢送禮來了。這裡每一樣東西都經由我親自挑選，祢一定會喜歡，快來瞧瞧。」

武神聞言，按著次序將每位侍者呈獻的各色禮品仔仔細細端詳了遍，便朝太陽神行禮拜揖道：「多謝皇兄厚愛，臣弟甚感歡喜，不可勝言。」

「好，喜歡就好！」太陽神開懷喚道：「呈上來。」

太陽神的隨身侍從，又奉上一樣賀禮，武神定睛觀視，正是一套鑲著金邊的雪色戰袍，其上覆罩著隱隱神力，散發出淡淡的暖金光輝。

武神為之一愕：「皇兄，這是？」

「此乃吾花了旬月時間以獨一無二的陽流線親手織就而成的武神戰袍，柔韌無匹，萬器難傷，現在，吾將這件戰袍賜贈予汝。」

陽流線，乃太陽神凝集諸天稀罕精質，以自身至極至陽神功淬鍊而成的銀絲軟線，無法以任何介質器材編織，只能以氣勁絲絲捻掇，須耗用千年功力，才能製成成套戰袍。

「皇兄，這件禮物太貴重了，吾不能收受。」

「除祢之外，還有誰能穿上這套戰袍，放心收下吧。」

「如此，臣弟卻之不恭了。」少年武神慎而重之接過戰袍，一股暖流瞬間自祂的掌心淌入祂的心底，輕柔似雲的雪袍，成為祂心中天地之間最有份量的珍寶。

要事辦妥，太陽神轉而閒話家常，祂笑問道：「祢那朵魔花呢？」

「出了些事，我把它移到不見天日的暗房裡私養了。」

「喔？連我這位『天日』也不得見麼？」

「皇兄統擁六天三界，什麼奇珍仙品未嘗看過？就別打我那朵小花的主意了吧？」

「哈哈哈，好、好，瞧祢寶貝的，不談那花了。大後天就是祢的大典，心情調整好了嗎？」

「嗯。」

「再過不久，祢我便能共治六天，皇兄總算等到這日來臨了，好好表現吧。」

「武兒定不負皇兄所託。」


＊＊＊


正當天、佛兩界積極籌備即將到來的武神壽典時，獨守冥界的死神暗地裡卻另有一番謀劃。

原先祂打算以黑色彼岸花魔力聯動冥獄，趁天界大典不備之時重創眾神，沒想到千算萬算，竟漏掉佛界這方勢力，被兩名不速之客擾亂祂整個佈局。非但失去曼殊沙華與冥獄大半業力，更棘手的是，這些事情全被武神知曉了，籌謀已久的算策憑空化為無物。

祂最在意的是，武神在盛事迫近之日意外現身冥界，究竟是巧合或者早有預謀，有可能是陽君刻意縱行麼？

死神細細思量，原就陰鬱的俊容顯得愈發悒滯，尤其在祂回到冥府、親眼見及整座冥殿皆被淨業真言所封，心中的恨意更是瞬間達到極致！

死神強力按捺下滿腔恨火，凝神聚氣，驟發神招自毀一眼。破碎的眼瞳不斷聚合迴旋，最後在瞳眸中央逐漸形成一個小渦流，渦流深處幻射出瞬息萬變的燦爛異彩，真正的死神之眼於焉出世，足以洞徹過去未來三千年。

死神透過死神之眼，窺得天、佛、冥三界未來千年命運，發出驚天狂笑，笑聲震撼了整座冥府殿堂。思慮過後，祂封閉冥府巨門，進入火獄，運用死神咒力網羅六道眾生業靈，將之反覆煉化無數，冥獄之火復盛熾燃。

「三界終歸盡納吾掌，祢們就趁現在盡情享受這些短暫虛妄的榮華吧，榮光帶來的將是無窮無盡的苦痛啊，哈哈哈……」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