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筆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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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屋頂上看星星




「喀嚓、喀嚓」，金屬截斷物品的聲音震盪在偌大的空間裡，隨著喀嚓聲規律的進行節奏，一綹綹黑得發亮的髮絲雜然紛飛落於地上。

「緣醉莫求，你在做什麼？！」擎海潮一踏入雲峰辦公室，看到的就是這幅畫面，緣醉莫求正拿著一把大剪刀將一頁書的及腰長髮毫不留情地一綹一綹剪斷，震驚得他臉色瞬間發白。

「哈！他沒告訴你他決定出家了麼？」

「……」

「你別嚇他啦！」一頁書瞪了緣醉莫求一眼。

「稍微有點常識的都知道我在開玩笑，出家落髮豈是如此容易隨便，擎海潮你說是不是？」

「哼！」擎海潮將頭撇向一側不予回應。

「是我要他這麼做的，剪髮換心情。」一頁書解釋。

「嗯。」擎海潮上前輕撫那頭已被剪短到耳下的烏絲，喃喃道：「從我認識你以來，你還是頭一回把頭髮剪到這麼短。好看。」

「那還用說！」看見擎海潮略顯惆悵，有些言不由衷，一頁書溫柔問道：「你捨不得嗎？」

「嗯。」擎海潮誠實表達自己的想法。

「哈哈哈，除斷三千煩惱絲，你該替他高興呀。」從外頭傳來清亮悅耳的朗笑聲，擎海潮忍不住回頭探視。帝如來與一位他從未見過面的出家人一道走了進來。

原來真有人剃了光頭之後，還能這麼好看。這是他看見梵天后的第一個感想。

擎海潮向帝如來與梵天點頭作揖，以示行禮，便開口向梵天道：「這位師父以前從未見過，不知如何稱呼？」

「貧僧法名梵天。」梵天作揖回禮。

「原來是梵天師父，在下擎海潮。一頁書這幾天蒙受你們照顧，我在此代他向你們致謝。」

「擎海潮，幾個月不見，你是愈來愈穩重了。」帝如來招呼道。

「如來師父，近來可好？」

「一頁書為我們帶來滿庭櫻香，增我雲峰滿室春色，讓帝如來及雲峰眾弟子莫不欣然歡悅。」

「哦？」

「這件事等一下再說。」已剪好頭髮的一頁書偎到擎海潮身邊，故作神秘笑嘻嘻道：「你知道梵天師父的在家俗名如何稱呼嗎？」

擎海潮見他露出以往未曾見及過的明燦笑顏，有那麼一瞬著迷發了呆：「看你這麼開心，想必是很了不起的名字吧？」

「哈！你說得沒錯，這名字相當了不起，就是一、頁、書！」一頁書得意笑道。

「啊？」擎海潮驚愕之餘，臉上浮現一絲尷尬。

「怎麼了嗎？你怎麼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笨蛋，不要在這裡問這個啦。」臉紅的擎海潮急忙阻止一頁書繼續說下去。

一旁梵天看得清楚，他坦然微笑著說：「可名者非恒名也，擎先生不必在意。」

「梵天師父，一頁書來此地數天，心情反差極大，與他離家時迥然不同，想必經歷一番妙緣，擎海潮改日亦當向師父請教。」

「隨時歡迎。」

寒暄過後，一頁書對擎海潮說：「走吧，我帶你去看一株樹。」便拉著他來到阿海的寒櫻樹下。大地忽然刮起一陣強風，花瓣落如雨下，兩人頭上、身上瞬間沾滿緋櫻。

「阿海來向我們道別了。」

「嗯。」擎海潮閉眼虔心默禱，然後牽起一頁書的手溫柔笑道：「我們回家吧。」


＊＊＊


回家後，一頁書將與阿海相關的所有東西通通收到一個箱子裡，還能使用的他就送給樓下一戶同樣有養狗的人家；無法使用的他就直接回收或當作垃圾丟了，只保存一張他與阿海的合照。

擎海潮走過來看到那張合照，柔聲問道：「沒問題吧？」

一頁書撫了撫他略顯擔憂的眉頭，抱著他耳語：「這下我真的成了閒人一個，暫時得靠你養我啦！」

「沒問題，利息等你找到工作再開始算。」

一頁書搥了他一拳說：「你真講義氣齁！」

「哈哈，當然，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一頁書望向窗外，夜幕無雲無月，卻有滿天繁星閃爍，於是他道：「我們去屋頂看星星吧。」

擎海潮他們所在大樓的頂樓天臺，除了當作曬衣曬被場，還有一區被大樓裡的住戶合力辟成一個小花圃，旁邊擺了一張遮陽傘桌與幾張籐椅，成為全棟住戶休閒談心的小天地。兩人拿了幾罐啤酒來到此地，共賞冬夜星空。

這棟大樓的所在區域，位元處都市郊區的半山坡社區，因此到了晚上，光害極少，星星可以看得相當清楚。此時，壯麗的獵戶星雲與美麗的昂星團正發出絢爛耀眼的光芒，為整個冬季夜空妝點得繽紛誘人。那些寧靜遼遠的天河，居高臨下傲然俯視人間、包覆大地，人類在其間只感到如螻蟻般渺小而微不足道。一頁書一邊喝著啤酒一邊靠著擎海潮胸膛，看著那些星星，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的眼睛。

「多安靜的夜啊，不是嗎？」

「嗯。」

「我不在的這幾天，你都在幹嘛？」

「沒做什麼，想你、想我們的未來。」

「噢？」

「其實，發生意外那天，我原本有其他事要告訴你。」

「什麼事？」

「現在不想說。」

「為什麼？」

「經過這段日子的沈澱，我想或許還不到說那件事情的時刻吧。」擎海潮喝完一瓶啤酒，又重新開了一瓶。

「你就愛賣弄關子，說個話也要挑時辰。」

「或許是我膽小吧，我怕說了……」

「嗯？」一頁書抬頭仰望他的臉，發現他正看著遠方，臉上神情是他未曾見過的複雜與深邃。

「你就不見了。」擎海潮將視線移回一頁書臉上，嚴肅地看著他。

「你在說什麼鬼話，酒喝多了嗎？好端端地我為什麼會不見？」

「所以我才說我不想講這件事嘛。」擎海潮雙手交叉靠向籐椅閉目休息，想起那晚他等了整晚等不到人的倉皇無措，就幾欲令他戰慄發抖。

「好吧，你不想說就算了，我經過這幾天倒是有些話想告訴你，現在不說我怕以後會後悔。」

「什麼話？」

「我常常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因為我總認為有了想法不立即行動，等於是對不起自己的生命。」

「嗯。」

「不過，我這幾天試著把思緒放空，重新整理自己過往的念頭，意外發現許多我以前忽略的心情。所以，偶爾放慢腳步還是應該的。」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什麼意思？」

「你這個體認我無論用說的用行動的都不知跟你講過示範過多少次了，你到現在才真正把它聽進去，可見我以前在講什麼你絲毫不在意。」

「呵呵，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和這有關。」

「啥？」

「我想，我這輩子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你對我更好的人了。所以擎海潮，你不必擔心我會不見，你這輩子註定是我的人，誰也不許搶，誰都搶不走。」

這算是求婚麼？擎海潮暗自想道。

「你突然這樣告白，害我很難接話耶。」

「你在害羞嗎？嗯？」一頁書張著有些迷蒙的醉眼湊近擎海潮的俊容，忽然打了一個響嗝，滿肚子酸氣全都噴到他的臉上去。

「你這酒鬼，到底喝了多少酒啊。」擎海潮捏住鼻子嫌棄道。

「哈哈，不多，才三瓶。我這幾天在緣醉那裡跟他拼酒，功力大增，區區啤酒醉不倒我的。」

「我一定要向帝如來告發他這個破戒大弟子，讓他在寺裡待不下去！」

「別管他，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你說吧。」擎海潮抱著微醺的他，臉上充滿寵溺的無奈。

「擎海潮，我愛你。」這是雙方交往以來，他第一次開口說愛他，擎海潮聽得心臟差點沒跳出來，一頁書卻沒事人般地窩在他懷裡繼續打著響嗝。

不過擎海潮隨即又甩甩頭，覺得自己太沒用，明明這幾天想他想得半死，怎麼好不容易帶回他卻連個話都說不完整，還讓他攻得幾乎招架不住，他一定要拿回主導權！

於是，他收斂雜亂的心緒，恢復沉著與冷靜，捧著他的臉，告訴他：「我也有話要告訴你。」

「？」一頁書眨眨眼，臉露不解。

「今夜的你好可愛，我以後知道要怎麼讓你對我主動了。」便覆上他的唇，雙方不再言語，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纏眠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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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一場飛來橫禍
23、 討論關於孩子的話題




一頁書拿著一堆零嘴與飲料正坐在客廳裡看電視，新聞畫面轉到一則誘拐小孩的消息。最近有人口販子喜歡故意到那些隔代養育的家庭裡敲門，若是發現老人家不在或行動不便，就立刻潛入民宅把小孩子偷走抱走。

「這世上畜生還真多，可惡至極！」一頁書憤怒地將洋芋片拍碎了滿沙發。

擎海潮下班回來，看到他心愛的真皮沙發被洋芋片碎片灑得到處都是，臉色大變，二話不說沖去拿吸塵器將沙發裡裡外外吸個乾淨，接著拿出沙發專用的清潔劑與保養劑將油漬一一去除，才回來沒多久，就忙得他滿頭大汗。

「一頁書，瞧瞧你幹的好事！！！」

「看電視太激動，一時忘情打太用力了嘛。」一頁書作勢吐了吐舌頭。

「以後不許在沙發上吃東西，聽到沒？」

「我會注意啦。不過，你知道我剛才看到什麼新聞嗎？」

「反正不是什麼好事。」心愛的真皮沙發終於恢復原貌，擎海潮這才放心地松了口氣。

「現在的人口販子愈來愈無法無天了，居然直接闖入民居捉小孩，簡直厚顏無恥、喪盡天良！」一頁書義憤填膺罵道。

「他們如果還有良心就不會做這種事了啦。」擎海潮卷起袖子，開始準備晚餐。

「話不是這麼說，總要想想辦法防範這種事一再發生，否則那些人口販子會愈來愈囂張，專挑老弱下手！」

「你要怎麼防範？」擎海潮從冰箱拿出出門前就洗好浸泡幾小時的米，放入電鍋煮。

一頁書奔到廚房裡，開始滔滔不絕說出他的計畫：「我認為應該加裝社區監視器、成立社區自衛隊，每隔一段時間就巡視社區一圈，預防那些來路不明的人士以及宵小闖入住家。我打算在下回社區大會的時候提出這些意見。」

「你先幫我把冰箱裡的白蘿蔔拿出來洗一洗削皮。」

一頁書聽從照做，不過他又說道：「你覺得我這些計畫如何？」

「在我們這裡，或許行得通。」擎海潮從冷凍室裡拿出蝦子，開始沖水解凍。

「嗯？」一頁書認真聽著，洗蘿蔔的速度愈來愈慢。

「然而剛才你說，那些人口販子相中的是那些家裡只有老人小孩的地區。那些地區外移人口原本就相當嚴重，村中以老弱占多數，就算加了監視器也可能形同虛設，自衛隊也要有足夠的防禦能力啊。」閒談當中，白飯已經煮好，正等著蒸熟。擎海潮看一頁書一根蘿蔔洗老半天洗不完，直接拿過來自己洗淨削皮。

「你說得有道理耶，那這些地方該怎麼辦？」一頁書的思緒已全然被擎海潮剛才那番話給吸走，陷入深思當中。

「我哪知道怎麼辦，去叫當地政府治安單位操心吧。你先幫我把味噌拿出來啦少爺，還有冷凍毛豆也找出來微波，不要再發呆了！」擎海潮將剛才洗好的蘿蔔放入鑄鐵鍋燉，又把豆腐、木耳、大白菜放進去煮，接著拿了另一個鍋子煎香蝦子和菇類一併放入湯鍋裡，最後把吐好沙的蛤蜊放進去。十多分鐘的時間，湯鍋水滾，擎海潮放入味醂清酒味噌調味，一鍋家常美味的日式健康海鮮鍋於焉完成。從頭到尾，一頁書只洗了半根白蘿蔔。

擎海潮見一頁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認命地拿出飯匙碗筷，將碗塞到一頁書手裡，敲敲他的頭道：「你的注意力可以從你的老人小孩回到我煮的飯菜了麼？」

一頁書接過飯匙，一邊為兩人添飯一邊感歎：「這世上怎麼那麼多不幸的事情，煩死了。」

我只在意我們飯桌上的幸福能永遠保持下去。擎海潮看著他添飯的纖長背影，默然回道。


＊＊＊


隔天上午，擎海潮工作做到一半，接到惜夫的緊急聯絡電話。他最疼愛的外甥鬼谷晏在上學途中，突然遭受不明人士攻擊，身中三刀，現在人正在急救當中。

擎海潮大驚，頓時放下所有工作，偕同一頁書沖到醫院看望。惜夫見他們兩人趕到，忍不住眼淚直流，幾欲支撐不住。兩人向留在當場的員警詢問事情細節，才知道原來晏兒遇到一個精神失常的瘋子，隨機挑選上學幼童下手傷人，晏兒就這麼倒楣可憐地成了犧牲品。

兩人聽完之後，臉色異常沉重，陪惜夫守在急診室外等待手術結果。沒多久，擎海潮的妹婿鬼谷藏龍聞訊也趕至，幾個大人只能束手無策為手術中的小孩祈福禱告。

手術終於結束，醫生表示晏兒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傷勢嚴重，需要在醫院待幾個禮拜。不幸中的大幸，大夥兒這才稍微安了心。

惜夫與鬼谷藏龍先去加護病房探視，擎海潮卻沒有立即跟去。他頹然坐在椅子上，神色憔悴，表情痛苦，用雙手抱住頭，一語不發沉思許久。

一頁書一直在旁相伴，他抱著他，輕聲跟他說：「我知道你很自責，但這是一樁意外，沒人料到會發生這種事。」

「不，或許你是對的。」

「海潮……」

「一直以來，我總是抱著獨善其身的想法，不願去涉入他人的是非之中。然而，這社會還有諸多陰暗面不是我不去碰觸它就不存在，如果人人都像我一樣任由這些陰暗面自行發展沉淪，總有一天會反噬己身，就如同阿海、如同晏兒。」

一頁書聽他痛苦地說出這番想法，內心心疼不已。

「其實看你每天像無頭蒼蠅瞎忙，我很想叫你停止這一切，不要再傻下去了。到頭來，我也只是另一隻被黏在自身補蠅紙上的蒼蠅。」擎海潮語帶酸澀自嘲道。

「呿呿呿，蒼蠅這種逐臭之蟲我不當，要當你自己去當。梵天師父告訴我，任何事過猶不及都不好，最好能做到中庸之道。」

「哈，常常聽見的道理，然而談何容易呢？」

「我覺得沒有容不容易的問題，肯不肯付諸行動罷了。」

「下回，我們一起去參加社區大會吧。」

「嗯。」


＊＊＊


這日，擎海潮與一頁書再度來到醫院探望晏兒。晏兒經過母親的細心照料，傷口復原比預期要快得多，已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精神氣力也恢復不少，整天吵著想出院回家了。

他一看到擎海潮進來，立刻熱情大喊舅舅，並且把他在醫院無聊時畫的圖拿給他看，請他指導一番。擎海潮收了圖沒說什麼，反而嚴肅囑咐道：「雖然你已經可以動可以吃，但是身體還是很虛弱，要乖乖聽醫生和媽媽的話，專心休養才是最重要的，知道嗎？」

一頁書接著道：「再沒幾天就要過年了，你要快點好起來才能回家過年啊。否則你的紅包就由叔叔全盤接收啦！」

「不行不行，媽媽答應我要讓我拿今年的壓歲錢買一台新電腦，你不能把我的錢拿走！」晏兒著急道。

「所以囉，你要努力聽話把傷養好，這樣叔叔也會包一個大紅包給你喔。」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一頁書與晏兒兩人蓋指印打勾勾。

「叔叔，你和舅舅兩個人將來會生小孩嗎？」

「兩個男人怎麼生啊！」被鬼谷晏猝不及防問了一個尷尬話題，一頁書的臉瞬間紅到耳根子後面。

「所以男生和男生只能談戀愛，不能生小孩嗎？」

「小鬼頭，你問這麼多做什麼？你不會在學校有喜歡的女生了吧？」

「哪有！」這下換鬼谷晏臉紅啦。

「嘖嘖嘖，這樣就是有啦！那你更要快點恢復健康，女生不喜歡太弱的男生喔。」

「真的嗎？」鬼谷晏轉頭詢問舅舅。

「沒錯，所以你該休息睡覺了。」擎海潮扶著晏兒躺下，喂了他一口水，替他蓋好被子，溫言道：「等你好了，舅舅再教你怎麼追女生。」

「謝謝舅舅，舅舅最好了。」

等晏兒睡著後，兩人離開醫院，坐回車內，擎海潮終於受不了大笑道：「你說，你想生幾個小孩呀？」

「生你個頭啦，你那麼會追女生，去找其他女人幫你生啊。」

「哇，我以為只有晏兒才會相信我那句玩笑話，原來這裡還有一個大晏兒啊。」

「你可以開我玩笑，為什麼我不能開你玩笑？」

「是嗎？我怎麼覺得你說得很認真。」擎海潮笑得眉眼開開。

「好了啦，怎麼會有你這種舅舅，小孩子受傷住院還有心情講這些五四三。」

「難道你沒想過我們或許也能擁有一個聰明活潑的孩子嗎？」擎海潮臉上笑意未減，聲調卻是轉而飄忽虛幻。

一頁書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把頭靠在椅背休息，回道：「以前沒想過，雖然我很喜歡小孩，經過阿海的事情，暫時沒辦法思考這方面的問題。」

「嗯。」

「不過你要真想養我沒意見呀，你這個超級奶爸遠近馳名，小孩子交給你一切搞定。你說對不對，擎海潮舅舅？」

「家裡有你就夠我傷腦筋啦，以後再說吧。晚餐想吃什麼？」

「麥當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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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因惡劣天氣被困在家裡
26、 無傷大雅的小打小鬧




「啊……好無趣呀。」午餐過後，一頁書坐在客廳的落地窗前，拄著臉頰對著潔淨的玻璃呼出一圈又一圈的熱氣，嘴裡不斷重述這句話。

原本今天他和擎海潮約好要一起去附近的山上賞花，聽說滿山臘梅都盛開了，壯觀幽美無比，他嚷著一定要去遊賞。礙于假日遊客人潮眾多，小小的山路周周給擠得水泄不通，寸步難行，擎海潮為了避開人群，特地在一個禮拜前就排好今天休假上山。

怎料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二天前，強烈大陸冷氣團忽然南下，帶來一波又濕又冷的雨水，連續下了好幾天大雨。他們住的這個地方什麼都好，就是道路狀況不怎麼理想。一遇到連續下雨的日子，路上就容易積滿濕滑的泥濘，影響行車安全。要是雨勢更大那就更加淒慘，愈往山上愈容易有落石崩塌及道路中斷的危險。擎海潮眼見雨勢未曾稍停，決定取消這次行程。

一頁書發呆一陣後，不死心地再次趨到擎海潮面前，央求道：「現在雨勢已經變小了，我們穿雨衣雨鞋走上山就沒問題啦！而且下雨人少，不是正合你意麼？」

「少爺，從這裡走到山上至少要一個半鐘頭，現在外頭不到五度，好好的家裡不待特地跑去淋雨受凍，我吃飽沒事活受罪啊？」

「擎海潮，你不是男人！這也怕那也怕，淋個雨有什麼，你比那些臘梅還沒用，人家不畏風雨開著呢！」一頁書眼見求情無效，決定改用激將法。

「臘梅不像我們還得翻山越嶺踩泥巴呀，不然我們去頂樓花圃好了，我陪你淋雨看個夠。」

「哼，既然你不想去，那麼我一個人去！不許攔我。」一頁書說完，立刻從鞋櫃裡拿出雨鞋準備套上，被擎海潮一把搶了過去。

「你也不許出去。」擎海潮沉聲阻止道。

「為何？我要去哪是我的自由。」

擎海潮見他不肯妥協，二話不說將他「扛」離鞋櫃區，直接把他壓回沙發上。

「擎海潮！你——」

「冷靜一下，聽我說。」他用力按住他那極力抵抗的雙手，正色道：「我們這陣子已經夠倒楣了，接二連三發生事情，我不希望連你也出意外，那樣我會受不住，你懂嗎？」

聽到這番話，一頁書終於安靜下來了。

「我知道你為了那些臘梅已經期待好幾天，我自己也很想看，但是今天就是不行，改天我們再去，嗯？」

「罷了罷了，我不去啦！你不要一付教小孩的樣子，很刺眼。」

擎海潮歎口氣道：「我明白這些日子你每天悶在家裡沒事做，鬱悶無聊的心情。這場寒雨應該很快就會停止，到時再找個地方玩他幾天幾夜。」

一頁書勉為其難點頭答應，又忍不住感歎：「以前天天往外跑，一下整個閑下來找不到事做，反而不知作何消遣啦！被這種鬼天氣困在家裡，真是超級不爽！」

擎海潮雙手交叉看著他，想了想，道：「這樣吧，你來教我打拳好了。」

「啊？你不是最不喜歡這種動手動腳的活動嗎？」

「我討厭的是那種爭強鬥勝的野蠻行為，學幾招正當的防身術沒有壞處，日後或許用得到。」

「你怎麼不早說！」

「你也沒問過我啊。」

一頁書聽到擎海潮想學武術，一雙美麗大眼瞬間閃閃發亮，與前一秒鐘判若兩人。不到幾分鐘的時間，客廳立即被他騰出一塊空地，作為習武場地。

「我今天先教你最基本的防身概念和幾招實用的防身技能，聽好喔。首先，當你在路上遇到危險的時候，一定要先冷靜判別當下的情勢，不能慌亂，這點是最重要的。同時，記得先把雙手舉起來護住你的上半身尤其是頭部，可以避免很多傷害，因為一般人動手通常會先從上半身和頭部開始。你平常聽到的那些擒拿過肩摔等等之類的技法，都是要對人體骨架關節有一定的掌握才有辦法得心應手運用，要是沒經驗隨意亂使，反而會將自己置於危險當中，明白嗎？」

「嗯，記住了。」

「開打之後，不要讓你的背門空給敵人超過一秒，也不要待在同一個定點停留超過一秒。如果人很多，能打誰就打誰，不要肖想要先把最強的幹掉，真正幹架的時候你沒時間、空間想那麼多。千萬記住打帶跑原則，給敵人致命一擊，找到空隙能跑就跑。這些都是最基本的保命常識，一定要牢記在心。」

「果然很有經驗。」擎海潮扶額，他頓覺自己頭開始痛了。

「在教你專業武術之前，先告訴你二個最有用的防身招式。」

「其中一招應該是踹老二，是吧？」

「沒錯，有概念，我們行業術語叫撩陰腿，殺傷力200%。你可以在雙手高舉過頭時，作出出拳的假動作，隨意使，只要能將敵人的注意力引到你手上即可，接著就舉起你的腳用力往前踹，肚子或跨下都好。很好用。」

「另一招是什麼？」

「肘擊。別小看手肘，它是我們人體天生的武器，全世界九成武術比賽都禁止使用，因為會死人。他的堅硬足以一擊將人打暈，就算是瘦弱的人經過訓練也能使出肘擊重創敵人。它和踹老二一樣受到全球武術比賽全面禁止。」

「使用肘擊的時候，必須將前臂儘量貼緊上臂。手腕不需使力，自然放鬆；基本的動作方向，由外往內，由下往上，然後是同樣方向的斜向運動。主要攻擊方式，有砍劈和戳擊兩種形式。砍劈式肘擊的主要目標是對方頭部，太陽穴、下巴、脖子都是攻擊重點，因此，出擊時，自己的手肘至少須和自己的肩膀一樣高。」一頁書邊說邊示範：「戳擊式肘擊，主要目標是對方的身軀，特別是胸口。把你自己的手肘想像成是你胸前的一個大尖錐，盡可能縮小出擊的角度與視覺面積。另一隻手可以輔助貼在攻擊手的手腕處、或抱拳，或是保持防衛姿態。配合步法，這兩種形式你可以交互變化運用，兩隻手都要經常練習，你的防禦能力會大幅提升。」

詳細指導之後，一頁書要擎海潮以他為物件實地演練。

「嗯，小心了。」

擎海潮快步驅前，一頁書只守不攻，專心看著他的出擊動作仔細修正。雖然是第一次練招，擎海潮步伐沉穩明快，出手後勁強勢、力道雄厚，縱然動作技巧破綻隨處可見，卻也要謹慎提防被他誤傷。一頁書在指導過程中，不知不覺間跟著認真打起來了。

擎海潮趁他專心留意他肘擊方向的時候，抓到一個空隙朝他肚子踹，立即被對方擋下，他馬上回身快步沖上前追擊，戳中對方的胸部，一頁書被他猛烈一撞重心不穩摔倒在地，擎海潮隨即撲了上來，將他整個人壓得動彈不得。

「我贏了，師父。」擎海潮甜笑道。

「你看不出來我讓你讓很大麼？」一頁書薄薄的臉皮滿面通紅。

「輸了就是輸了，承讓了。」

「哼。」

「我的舉一反三學得還不錯吧？」

「這次是我過於大意，我們再比一次，我讓你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武術！」

「別想賴皮，你剛剛才說幹架就要給敵人致命一擊，哪有什麼再比一次的。」

「擎海潮原來你這麼壞！」一頁書突然使勁，扭腰翻身，將擎海潮反制身下，給了他一拳，以示薄懲。

「如何，笑不出來了吧？」一頁書坐在他身上叉腰傲然道。

「這個姿勢不錯。」

「什麼？」

一頁書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擎海潮拉往身上壓著頭深深吻了個遍，兩人在地上翻來覆去緊緊相擁，唇舌交纏，全然忘了習武一事。

經過一番親密嬉鬧，擎海潮終於不舍地離開了他柔嫩的紅唇。他喘著氣、順了順他略顯淩亂的俏麗短髮，捧著那張被他吻得暈頭轉向的俊顏，眼底溢滿感情地對他低語呢喃：「這個寒流，似乎沒那麼令人討厭了是不是？」

一頁書依樣捧起他的頰，對他說：「還是一樣討厭，然而，它總算變得有趣一些了。」

擎海潮輕聲笑著，繼續撫摸他的顏，一雙眼在他臉上來回留連。

「你在看什麼？」一頁書見他都不說話，好奇問道。

「無梅可賞，只好欣賞你了。」

一頁書聞言無語，閉起雙眸，將頭偏向一側，不置可否。

「『不肯皎然爭臘雪，只將孤豔付幽香。』依我看，我的書傲然卓絕、冷豔孤芳，更勝雪梅數分。」

「好了啦，你別再占我便宜了，怪難為情的。」

「哈哈哈哈哈，你害羞的樣子也不比臘梅遜色呀。」

一頁書終於受不了了，他用力踢了擎海潮一肚子，從地上跳起來，走到落地窗前，觀賞雨景，雨卻不知何時已經止息。

他臉上笑靨乍開，心裡想著，改天他一定要采幾枝梅回來放到案上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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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喝醉
27、 穿錯衣服




再過兩天便是除夕圍爐。擎海潮連續趕了幾天工，終於在昨天把所有事情處理完畢，打烊公休。他的好友白塵子趁著過年這段期間，要出國度假一個月，早早就跟他告了假，因此，他決定等白塵子回來再重新開張。

得知擎海潮這回新春假期特別長之後，一頁書顯得相當興奮。一大早他就把他挖起床，拉著他陪他去逛年貨大街。擎海潮對他下達一個但書，就是不許他再扛著大箱子逛街。一頁書為了感受闊別已久的人氣與人情味，對於擎海潮的提議全盤接受，不再和他討價還價。因此兩人歡天喜地手挽著手出門去了。

剛進入年貨大街外環，他們就被滿滿的車潮和人潮給塞得動彈不得，好不容易排隊排一個小時，終於幸運地等到一個停車位。他們把車子停好後，約走二、三公里才進入年貨大街的主要街道。前腳才剛跨進去，從四面八方馬上迎來各路店家的工讀生拿著食物請他們試吃。工讀生為了招攬客人，無不使出渾身解數，有些戴著雞頭、魚頭、龍蝦頭等各種動物造型沿街拉客；有些用自己編制的順口溜、Hip-hop賣力表演；還有些工讀生直接請他們賞臉試吃，說要是他們沒把包山包海的東西賣完，就沒法下班回家了。因此，兩人剛入大街走不到十分鐘的距離，已經給形形色色的試吃吃得五分飽啦。

由於他們不需要準備年貨，今日是純粹來此感受人擠人的過年年味，因此沒有購買清單也沒有購買預算，完全走到哪、看到哪、吃到哪、買到哪。數不清的老字型大小洋樓店面，堆滿各地齊聚的南北貨，此起彼落的叫賣吆喝聲，琳琅滿目的糖果海、零食柱、乾貨柱、堅果柱，看得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擎海潮趁著一頁書去買瓜子、花生、開心果、杏仁果等過年必備零嘴的時候，自己也去百年茶葉行買了幾包頂級茶葉，頗覺滿足，便帶著一頁書去逛春聯店。

二人來到一家頗有古風氣息的老店，正巧遇上店家老闆現場揮毫，擠滿不少圍觀群眾。老闆看到俊雅挺拔的擎海潮，熱情招呼邀他一起揮毫。擎海潮難卻盛情，便用大篆體寫下「雞聲天下曙，春意海南潮」一幅紅底燙金對聯，博得現場如雷掌聲。一頁書在旁看了，頗有些不是滋味，偷偷低啐了聲：「哼，愛現。」擎海潮倒是依然維持一貫淡定風雅，他將春聯收好，與老闆互換名片後，隨即離開，與一頁書走到隔壁的文創店。

文創店有很多別出心裁的自創品牌設計，包括各類可愛的小公仔、家居擺飾、日常生活用品、文房用品等等。兩人這裡東摸摸那裡西碰碰，搜羅了好幾樣可愛的小玩意當作收藏。結帳的時候，店員告訴他們店裡還有一間起居間，專供客人DIY新年賀卡，一頁書聽了有趣，就拉著擎海潮入內做卡片。擎海潮用巧妙的剪紙手藝剪出一個立體金雞振羽圖，旁邊還剪出一個一頁書小像靠在金雞的身上，模樣煞是可愛。一頁書則沿著紙緣剪成一張小狗造型的卡片，封面小狗眉眼儼然就是擎海潮模子畫出來的。兩人玩得不亦樂乎，幾乎忘卻時間。

離開文創店後，一頁書見前方有傳統武術表演和傳統神祇的cosplay年藝表演，急忙挽著擎海潮前去觀賞。看到一半時，不遠處忽然傳出一陣騷動，原來是地方首長也來到年貨大街準備發發財金拜年了。現場立刻排出一條大長龍，等著領發財金以贏取好兆頭。擎海潮趁著一頁書專心觀看武術表演時，也去排隊領了一包回來送給他，祈願他厄運盡除，來年富貴如意。一頁書笑開懷，給擎海潮獻上一個大大的kiss。

擎海潮問他：「開心嗎？」

一頁書笑著猛點頭。

「哈！那我們再逛一、二家店就回去？」

一頁書意猶未盡地說：「你不想看看這裡的夜景麼？」

「都是黑壓壓的人頭，看夠啦。」

「好吧～看在你這麼辛苦的份上，聽你的。」

擎海潮摸摸他的頭。這時，他看見前方有一家老字型大小招牌酒莊，便要一頁書等他一會兒。沒多久，他從裡頭帶了一瓶酒回來，詢問道：「還想買什麼嗎？」

一頁書搖搖頭。然而，就在離他們四、五間店面距離處，他望見有一家古裝服飾出租攝影館，硬是拉著擎海潮前往拍攝。

「我才不要！那些衣服都蠢斃了。」

「哪會！趁過年難得玩玩嘛。」

「過年和古裝拍照有什麼關聯？」

「你忘記這農曆新年是延續好幾千年流傳下來的習俗嗎？」

「沒那麼久啦！」

「我不管有沒有那麼久，反正我就是要拍古裝照！」

於是，在一頁書堅持下，擎海潮無奈選了套羽氅綸巾的古服裝扮，一頁書則是挑了一件帥氣俐落的黑色武裝。兩人英俊瀟灑的扮相，引來店內其他客人驚呼。

「你看看你，這一身打扮多麼仙風道骨呀。」一頁書忍不住讚歎。

擎海潮歎口氣道：「要拍快拍吧。」

因此他們就在店內拍了一組頗有韻味的古裝沙龍照後，心滿意足離開。

回家前，擎海潮忽然想起還沒給兩人買新衣，便找到附近一家自創品牌服飾店，進去為二人挑選過年穿的情人裝。

「你覺得這套如何？」

「你喜歡就好，我沒意見。」一頁書一踏進店裡，就看到一隻可愛的玳瑁貓走到他身邊，他把牠抱起，那只貓窩在他身上顯得很溫順很乖巧，他的心思一下被這只貓給吸走了。

「喂，你先來試衣服啦。」擎海潮叫喚道。

「再等我一下。」

「那我先去洗手間，記得試穿喔。」

「好～」

雖然嘴上應允，一頁書還是和小貓玩到渾然忘我，直到店員提醒他有另一組客人也打算試穿他們挑選的衣服，由於是情人節限量款，只剩一組，店員請他確認是否決定購買。

一頁書一聽，急忙放下小貓抓著衣服就沖往試衣間穿，換好後鬆口氣自語道：「還好沒被拿走，否則要被罵死了！不過，這衣服似乎有點大？」

他穿著新衣走出來照鏡子，發覺袖子長了些、肩膀寬了些、V字領口開得有些大。他向正好從洗手間回來的擎海潮招呼道：「這衣服不太合身吶，你確定要這套麼？」

一頁書清亮的聲音不僅叫住擎海潮，也引起店內其他客人的注意。大家很有默契同時轉頭，就看見一位留著亮麗短髮的俊美青年，露出他白晳光潔的胸部以及性感瑩澤的鎖骨，偏大的領子裡還可隱隱窺見他美麗的直角肩，讓在場眾人忍不住多看幾眼。擎海潮以驚人的速度脫掉自己外套沖去蓋在他身上，沉著臉向店員說：「這兩套衣服我們買了，多的錢當小費不必找。」錢一拋、衣服一抓，立刻把一頁書帶離現場。

「這套衣服太大啦，你買它作啥？」

「你穿到我的啦，怎麼那麼笨啊你！」

「是嗎？」一頁書直到此時才知道原來他的身材要比擎海潮細瘦。

「真是敗給你了！」擎海潮想起剛才店裡那些男客人看他的眼神，就渾身不舒服。他暗暗對自己發誓以後再也不帶一頁書去不熟悉的店面買衣服了！


＊＊＊


回家後，一頁書脫掉外套，他穿著過大衣服的可愛誘人模樣讓擎海潮捨不得要他立即把衣服換下來。一頁書不知道他的心事，只是一徑抓起剛買的水果就要往嘴裡塞。

擎海潮制止他，嫌他太不注重衛生，便拿著水果進去廚房處理了。一頁書只好將今日逛街購得的戰利品一一拿出檢視，最後，他發現擎海潮買的那瓶酒。

他打開瓶蓋，一股濃郁的醬香味立刻撲鼻而來。「這酒好香呀！」一頁書大為驚歎，立刻倒入杯子品嘗。由於在年貨大街玩得非常盡興，他心情大好，在擎海潮短短的洗切水果時間裡，他竟然獨自將擎海潮買的三十年老茅臺一杯接著一杯給喝得一滴不剩。

擎海潮端水果回來的時候，看見他醉臥在桌上，手裡還拿著那瓶被他喝光的空瓶子，當場欲哭無淚。這原是他打算過年的時候要跟一頁書在家裡悠然品嘗幾天的好酒呀。

這時，一頁書聽見聲音再度坐直，剛好看到擎海潮獨自在痛心捶心肝。他甜甜一笑，撲到他面前，對他說：「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打自己？」

「我不打我自己難不成打你嗎？」他是真的很想好好把他修理一頓哪！！

「嗯～你敢打我！！！」醉得有些意識模糊的一頁書，直覺反應想先發制人，而揮出他的拳頭，不過拳風卻是柔軟無力。反而經過這麼一鬧騰，原就過於寬大的衣服滑脫了去，他美麗的直角肩整個顯露無遺。

擎海潮想幫他把衣服穿好，卻遭致他的誤會，他低頭看著自己衣衫不整的模樣，以為是被擎海潮脫的，喝得胭紅的臉蛋露出了一個不服氣的神情，在擎海潮還沒來得及反應他的下一個動作前，他猛然將他拉回床上壓住他。

「這次我要在上面，你不許亂動！」一頁書瞇著一雙醉眼指示道。

「在上面你會很辛苦喔。」擎海潮順理成章回道。顯然的，兩人所指的上面各代表著不同意涵。

不過，已經喝得醉茫茫的一頁書沒辦法去領會擎海潮話中的含義，他只管自顧自地手忙腳亂把兩人的褲子全脫光，然後坐在擎海潮身上開始找進入的地方。

「白癡，你醉成這樣進不去啦。」擎海潮暗自叫苦，一頁書身上清新的體香與光滑的肌膚誘惑得他心煩意亂，他卻仍然在他身上持續磨蹭而不得要領，對他而言等於是天大的折騰。

幸好，一頁書才弄沒多久，就直接趴在他身上睡著了。

擎海潮看著因他逗弄而已經昂揚的下腹，簡直想直接吃掉他，可是看他睡得這麼沉這麼熟又捨不得，只好乖乖幫他穿好褲子，蓋上被子，自己跑去浴室解決。

在浴室裡，擎海潮再度對自己發下一個暗誓，下一次，連同那瓶茅臺酒，他一定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skygod]

28、 一方受輕傷
29、 意外的求婚




碧海藍天，海鷗飛過彩雲深處，消失在天際盡頭；潮來潮往，遠方漁帆隱現於翻騰海面，緩緩朝向岸邊歸航。

尋常悠然的海之景，突然出現一位留著烏黑長髮的俊美男子，光著腳獨自一人開心地撿拾沙灘上的貝殼，就像個純真的孩子。潮水從他腳底穿過，溫柔地摩挲他美麗淨白的裸足，隨著他的步伐漲起漲落。浪花在他身後洶湧，海風自他周遭旋騰，他猶如立於海中嬉戲的仙子，天地絕景盡融於他一人身上，大海的輪廓因他的笑顏而變得模糊。

他奔著、跑著，距離視界愈來愈遠，一個大浪打來，飄來一具浮腫的陌生屍體，而他卻瞥然已不見蹤影。


擎海潮自夢中驚醒坐起，臉上冷汗直流。有許久，不曾夢見這個夢了，一股懷念熟悉的感情重新自他心底升起。

猶憶及，他和一頁書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後，兩人有時間就會如同夢中般相邀去海邊漫步閒談。一開始，他賞他的海景，他淨他的沙灘，然後兩人會約定好一個時間，去海邊一家茶坊聚會休憩，每回總是待到店裡打烊才相偕返家。漸漸地，他對於和他在一塊的時光愈來愈貪戀、愈來愈無法滿足，原先追逐大海浪花的眼眸也轉而隨著他活潑的身影徜徉來去。不過他並未細思這個令他留戀難舍的心情是屬於何種情感。

直到有一天，去淨灘的他久久沒在約好的茶坊出現，他前去尋人，才發現他為了救一名溺水的遊客自己被猛浪卷走，海巡人員費了好大勁才找到他，送回岸上人卻已經昏迷不醒。他發瘋似地沖進人群當中，用盡全力為他急救、喚回他的神志，終於從鬼門關把他搶回。當他張著那張虛弱蒼白的臉對他微笑的時候，他終於知道他不能失去他。

他愛他。

非常的愛。

後來，他終於如願以償，讓他接受了他的追求。自兩人交往以來，他非但從未後悔，反而隨著時間沉澱得更為深沉；而他待他亦如同他一般，真心愛慕、依賴、眷戀。兩人心領神會，默契十足，往往目眨眉動，就能知曉對方所思所想。

於是，他想起了白塵子的話。如果相愛的兩人想要終身相守、執手偕老，是否一定需要在這份愛上再用一句誓言一紙證書鞏固呢？那麼活潑自由的靈魂，適合婚姻的框架嗎？

擎海潮專心思索，沒注意到身旁熟睡的他已經醒來。

「你一大清早在發什麼呆啊？臉上還流那麼多汗？」一頁書睜著惺忪的睡眼問道。

「沒什麼，做惡夢了。」

「你夢到什麼？」

「屍體。」

「啊？不會又被我的恐怖片給嚇到吧？」

「書，我問你。」

「嗯？」

「你對『家』有什麼想法？我指的是有婚姻關係的那種家庭。」

「唔……」一頁書想了下，答道：「可以成為我理想的啟程地，也可以讓我在累癱的時候唯一想回去休息的地方，我所有的感情都能在其中得到理解與包容。這是我最渴求的家庭。」

「那麼，你覺得我們現在這個家如何？」

「你也知道，我父母親很早就去世了，所有親戚都不想理我，把我丟去孤兒院，害我在裡頭備受欺淩。要不是遇到帝如來，把我帶回雲峰養，我現在會變成怎樣也未可知。」一頁書認真說著：「直到認識你，我才開始相信自己還是有一點好運的，與你在一起，在這個家裡，我覺得很幸福。」

「夠了。」擎海潮緊緊擁著他，鼻頭有些酸澀。

「是你自己要我說的，又叫我不說了？」

「我已經聽到我想聽的，下次再讓你繼續講，我不想一次把額度用光。」擎海潮溫柔地捏捏他的俏鼻。

「哼，不過啊，我遇見梵天師父之後，又產生一些不一樣的想法。」

「喔？」

「我看他飄然來去、無拘無束、無牽無掛的樣子真是帥呆了！人又那麼有學問，說的話都好有哲理，他和我以往認識的人完全不同。所以我在想，如果能過著像他那般閑雲野鶴、在天地間逍遙自在的生活也是非常不錯的。」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你又知道他閑雲野鶴的時候不會忽然遇上大颱風或大洪水把他吹走沖走？或者是在外頭爬山的時候，被獅子老虎吃掉或被土石流刷走？」

「現在山裡哪來的獅子老虎啊！你幹嘛這樣詛咒他啦！」一頁書給擎海潮胸膛奉上重重一搥。

「你每回講到梵天師父的時候，眼神總是閃閃發光，太刺目了。」擎海潮噘嘴道。

「跟出家人你吃什麼醋啊，哈哈哈哈哈。」

「哼。」

「我還在想要是哪天你不甩我了，我要去跟著他四處雲遊呢。」

「不會有那種事發生。」

「很難說，世事無常。不過我現在肚子餓了，還是先吃飽再說吧。」一頁書撂下最後一句話，便自行出去覓食，擎海潮卻因為這句話再度陷入深思之中。


＊＊＊


飽飯過後，一頁書邀擎海潮一同去捐血。過年新春期間，血庫容易血荒，因此一頁書每年在年節時候都會抽空去捐血，每回一捐都是捐出最高限額。

來到捐血的指定地點，才發現前來捐血的人不少，大家都領著號碼牌等候叫喚。於是一頁書告訴擎海潮上回捐血時護士說他血紅素偏低，有輕微貧血的現象，差點捐不了血，因此他想先去買點飲料餅乾補充血糖，要擎海潮先填資料等他。

在便利商店選東西時，他聽見一對情侶竊竊私語，在討論如何度過今年的情人節。所以結帳前，他刻意又挑了兩盒巧克力，一盒是給擎海潮的，一盒是給梵天師父以及雲峰裡其他師父的。他料想他們那些出家人應該沒什麼機會吃到巧克力，決定明天再去雲峰訪問一趟，把巧克力和年節賀禮送給他們。

從店門口出來後，擎海潮正站在馬路對面向他招手，他立即回笑招手等候綠燈就要衝過去。突然有三、四個高中女學生不知為了什麼事團團圍住擎海潮，他還和她們有說有笑的，他從沒見過他對女生展露那種表情。有那麼一瞬間，一頁書發了愣腳步減緩，以至於他沒注意到一輛失速闖紅燈的車子朝他急駛而來，只看到擎海潮慌張失措拔腿飛奔，再下一秒鐘，他整個人飛上天又跌落地，然後就失去意識了。

再次恢復知覺，是在醫院的病房裡。頭上、腳上都被綁著繃帶，不過他全身最痛的地方卻是他的雙手——正被擎海潮緊緊握著，絲毫動彈不得，他幾乎快要以為他的血液流不進他的手部了。

「我的手再被你這樣繼續握下去，可能會成為全身第一個壞死的部位。」一頁書虛弱道。

擎海潮見他蘇醒，壓抑已久的滿腔恐懼與擔憂全化為怒氣傾瀉而出：「你到底幾歲，過馬路都不會，沒看到那輛車子撞過來嗎？」

「就是沒看到嘛。」他絕不會對任何人承認他是因為看到他和小女生講話而被車子撞倒，世上還有這麼蠢的事嗎？

「大年初七你就給我出車禍掛急診，本來要捐血的人變成被捐的人，你想要我怎麼罵你？」

「不會罵就不要罵呀，我是患者耶，被車子撞也不是我願意的。」

「還好你只有腿部擦傷和頭部受到一點撞擊，否則我、我……」擎海潮忽然上前抱住他，一頁書察覺他的肩頭被一陣陣溫熱的液體給濡濕了。

他有些驚訝，之前他不是沒受過更嚴重的傷，也沒見過擎海潮如此慌亂失控過，莫非這陣子真的發生太多大大小小的意外，讓他快承受不住了？

他趕緊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沒事，好得很，我還買了情人節巧克力要送你呢！咦？我的巧克力呢？」

「早被壓扁啦！」擎海潮拭去眼角淚水，恢復鎮定道。

「唉呀，真可惜，那些巧克力不少錢呢。」

「不要再管那些巧克力了，你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我跟你保證。」一頁書一邊舉起發誓的手勢，一邊還用拳頭捶了捶自己胸口，向擎海潮眨了眨眼，表示一切ok。

「好，那麼——」擎海潮握著他發誓的那只手，將一枚銀色對戒套進他的無名指，再拿出另一隻戒指讓一頁書拿著套進自己的無名指，對他說：「等你傷好，我們立刻結婚。」

「你哪來的戒指啊？」

「剛才有一群女學生圍著我，向我推銷她們的手工情人對戒，我看著質感還可以，就買了一對。」

「原來她們是在跟你推銷東西喔？」

「不然她們還能幹嘛？」

「……」

「你不要告訴我你是因為這個才被車撞的。」

「我才沒那麼笨。」一頁書心虛回道，不過他隨即又說：「我看你是因為人家長得可愛你才跟她們買的吧，笑得那麼開心，嗯？」

「那是因為她們說了一句話。」

「什麼話？」

「她們說像我這麼帥這麼優秀的大哥哥，能當我情人的人肯定是這世上最好最美麗的人，剛好配得上她們做的手工戒指。」

「我說你看人家可愛你還不承認，馬屁拍成這樣，想也知道她們對每個客人都這樣講呀。」

「就是因為太過不符合事實我才笑嘛。」

「擎海潮！！！你——」

「開創事業不易，她們既然有心，我就順道幫忙一把了，這也是你常告訴我的，不是麼？」

「我沒要你不幫她們，但你拿著這付對戒求婚，我——」

「你放心，我們結婚的時候，我會再準備更好的，這是訂婚戒指，不是結婚戒指。」擎海潮溫柔笑道。

「等等等等，什麼訂婚結婚的，我同意了嗎？你怎麼一付理所當然的樣子啊。」

「你不肯嗎？」擎海潮深情問道。

「也不是，只是有點突然，我不知該怎麼反應。」

「還記得之前我跟你提過要告訴你一件事嗎？」

「嗯。」

「其實那天，我就是想跟你討論結婚的事。我想跟你永遠在一起；想讓你真正成為我的人；想在配偶欄寫上我們兩人的名字；想你在外頭的時候沒有人敢再覬覦你；想出席活動的時候，可以大方牽起你的手秀出我們的結婚戒指；想你在一腔熱血為了別人出錢出力的時候，心裡也能想著我，成為你心中無可取代的那個人；想與你共同打造一個我們真正的家；想在百年之後，與你合葬在同一棵樹下。」

「一頁書，我愛你。你願意與我結婚嗎？」

沉默了會兒，一頁書輕聲道：「是不是不管我答不答應，這個婚都是結定了？」

「沒錯，你很聰明。」擎海潮疼惜地撫摸他猶仍蒼白的顏。

「那麼，我答應你，因為你說的那些事，我也非常嚮往，想與你共同經歷體驗。」

「謝謝你，書。」他將他攬進懷裡，宣誓般堅定地說：「我擎海潮從此之後與你一頁書一體同命，矢志不渝。」

「我心亦同君心，矢志不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