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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手(棄書)(雙仙奇緣各種番外補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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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ygod
九里總管


註冊時間: 2003-09-29
文章: 2131
來自: 九里坡

發表發表於: 2015-12-24 20:17    文章主題: 牽手(棄書)(雙仙奇緣各種番外補遺) 引言回覆

【故人(上)】



棄天帝神色嚴肅地站在首都機場出口處,等待他的至愛歸來。


時近正午,熙攘的人群將整個候客大廳擠得水洩不通,紛亂嘈雜的鼎沸人聲,更是令人煩躁難耐。然而佇立靜候的他,對這一切擾攘置若罔聞,深不見底的異色雙瞳正專注犀利地過濾通關的人們,腦中盤旋在上次的離別。


距離上回相聚的日子,已經過了七個月又十天,雖然這不是兩人分開最久的一次,卻是讓他最為不安憂懼的一次。因為一頁書這回的工作地點,發生了嚴重的恐怖攻擊事件,他所待的村落慘遭屠村。接獲消息時,他的心臟差點沒被嚇到停止。經過一番折騰,兩人終於聯繫上,他立即動用一切關係強硬要求護送一頁書回國,否則他便要直赴戰地。一頁書拗不過他的決意,答應回國一趟。就這麼著,終於捱到見面的日子了。


由於他送給一頁書的手機在攻擊事件中遭到毀壞,這陣子他只能透過聲音確認對方的安危。雖然他一再向他保證他沒有任何損傷安全無虞,他卻無法遏止忐忑恐慌的情緒日日自內心深處擴散,幾乎快要將他逼得窒息。沒人比他更清楚他的至愛是個能在傷痕累累的狀態下仍能笑得溫煦如朝陽的人,除非親眼確認他真的沒事,否則就算他再保證千遍萬遍,他也不可能就此放心。一想到他可能隻身面對過一班極致冷血殘酷的殺人狂魔,他全身便無來由地微微顫抖。


長期的聚少離多,一次又一次親手將深愛之人送往極險之地,親眼看著對方離去、把向來緊握的手放掉,殘忍又不近人情的行為,卻是他們兩人廝守生活極為尋常頻繁的一環。有時候他真寧願自己不是棄天帝,而他也不是一頁書,那麼他們或許就可以過著最為簡單平靜的幸福生活。只可惜,這樣的想望,卻恰恰是他們結合之後最為艱難的願景。


正在胡思亂想當頭,棄天帝睛光一閃,朝思暮想的頎長人影終於出現在入境櫃口。依舊聖潔、清麗、耀眼,上回離別時才剪短的烏髮已長至齊肩,神色看起來有些疲累,精神大體維持振作,雙眸炯炯如日,面上的笑容溫暖柔和,一切是他所熟悉的樣子,應該沒有問題。唯獨原就清瘦的身子似乎又更瘦弱了些,再想瞧個仔細,被一群迎面走來的觀光客擋住視線,探索工作被迫中斷。短短幾分鐘的時間,男人已將心中最掛念的人從頭到腳審視了數遍,目光打從一頁書出現便未自他身上移開。


等到對方通過入關檢驗,他隨即大踏步上前將人帶離。一頁書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細聲制止道:「棄天,你做什麼?」


「書,乖,先不要動,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哪裡受傷。」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動作輕柔地將青年的左右手臂抬起又放下,然後仔細檢查對方被衣物遮掩的地方是否纏有繃帶或藥劑味之類的東西。


「你會不會太大驚小怪呀?我不是在電話裡強調了很多遍我沒事了嗎?」


「你的不良紀錄太多,我若把你沒事的話當真,才真正枉費了我們的關係。」


「哈!要不是這裡人太多,我就和你打一場,看你還會不會認為我在騙你。」


聽及對方說起笑言,這番檢查也的確沒看出什麼問題,棄天帝懸擱已久的心這才落得底定。他吐了好長一大口氣,唇角揚起溫柔寵溺的笑容,不再顧忌地直接將一頁書緊擁入懷,臉頰貼著他柔順的髮絲道:「歡迎回來,吾愛,你可知我這陣子差點被你嚇掉半條命?」


「還有半條,夠了。」一頁書輕拍他的伴侶結實的背部,以示撫慰。


「你這鐵石心……」男人話才說一半,便發現被他緊緊摟住的身軀,全身瘦得只剩皮包骨。剛才遠望時知道他瘦了,沒想到竟瘦這麼多,心裡一痛,語氣瞬時放軟:「先去吃飯,嗯?其他待會兒再談,我已訂好常去的那家餐廳,走吧。」


一頁書正待回話,一聲渾厚有力的呼喚自他背後響起:「渡航,這位先生應該就是你所說的棄天帝吧?」


被提及名字的男人循聲望去,便看見一位長相清俊、神色肅穆慈和、目光清澈淨透的男子,正不帶目的、態度坦蕩直瞅著他。這人一眼就知與他的書屬於同一類人,也是他最不樂見的一類人,而這樣的人品在以往書告訴過他的人之中只有那麼一位。也因此,不待對方開口自介,他已明瞭他的來歷,俊眉下意識地微微皺起。


「佛劍分說,幸會。」佛劍舉起右掌待與對方交握,在他打量自己的同時,佛劍也快速地將棄天帝看了一遭。他不是個有興趣去探索別人的人,然而在乍見棄天帝時,對方身上那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氣場、銳利地幾乎能刺穿任何事物的異色雙眸,仍是令他不由自主一凜。從大學到現在,在一頁書來往的人之中從來沒有這類對象,更別說終生伴侶。關於對方的事蹟,他已從一頁書本人及親友聽聞甚多,如今親眼見及,仍是在他心底泛起了不小的漣漪,這個人真能與渡航攜手扶持一生嗎?


棄天帝遲疑了一、兩秒鐘,便也伸手回禮與之相握。「棄天帝。你就是那位讓一頁書留了好幾年長髮的『好友』麼?」


聽到對方單刀直入的提問,佛劍微愣了下,隨即不以為意淡然答道:「沒錯,正是我本人。然而他終究還是沒等到我與他會面,便把長髮剪了,你說是嗎?渡航。」佛劍轉而望向立於一旁的青年,臉上揚著意義不明的淺笑。


一頁書略為點頭示意,沒有多作評論。倒是他身旁的男人不著痕跡地往前移動一個腳步,將他護在身後,藉此隔開佛、書二人的對視。「他那群朋友每回只要提及你,總是讚不絕口,今日一見,我看得出那些人對你的讚揚絕非溢美之詞。」棄天帝不改與人初會給予評價的習慣,對於眼前這位具有沉靜如嶽氣質的男子表示肯定。


「不敢當。我受渡航那些朋友照顧之處甚多,他們對我總是寬待。」


就是說呀!不像對他,不是損就是虧,彷彿一頁書與他結婚是那群人人生最大的缺憾,態度真的差好多。棄天帝撇撇嘴,不置可否。


「哈,筆要是知道你回國,肯定相當開心,你們也十多年沒見面了吧?」


「嗯。」


「造天筆陪一好漢去加拿大,人不在國內。」


「去旅遊嗎?」


「不是。一好漢一個好友重病,聽說快走了,他們去探望。」


「孤老院誰在照看呢?」


「我請了外面享有口碑的資深專職人員入駐管理,那些人皆經過我親自審核,專業度愛心耐性各方面都沒問題。」


「那我的事……」


「放心,我沒讓他們知情。」


「棄天,謝謝你。」


「傻瓜,這樣就說謝那你不是謝不完了。」


「你要忙自己的事還要分心處理我的事,真的辛苦你了。」


「只要你安然無恙回來我身邊,這些都不算什麼。」


佛劍將一頁書滿懷感激的表情與棄天帝溢滿情感的溫柔雙眸盡數瞧入眼底。這麼不可一世的男人,在面對一頁書時態度卻呈現極為明顯的差異,這一瞬間,他有點開始理解他的好友信任與選擇對方的理由。


「行李應該出來了,我們去拿吧,佛劍。」一頁書走了幾步,似乎想到什麼,又轉過身說道:「棄天,抱歉,待會兒我們可能得換間餐廳用餐。」


「怎麼,你不喜歡?」


「不是的,佛劍茹素,那家餐廳不適合。」


「他們也有素食料理。」他不想為了一個認識不到半小時的人改變計畫啊。


「渡航,不用麻煩了,便宜行事就好。」


「你那麼久沒回來,我希望可以讓你在最舒適的狀態下享用久別的家鄉味嘛,何況,那地方也不方便一直說話呀。棄天是不是?」


「我從來不曉得你這麼多話呢。」他的書這次回來整個人顯得精神煥發,一點都不像是個剛歷經生死大劫的人。雖然他對此現象覺得高興,但如果這其間摻雜了別的因素,那麼就要換他不自在啦。


「棄天,這方面你比我清楚,你就成全我一次,幫我找地方嘛。下次你想吃什麼我都陪你。」


拜託的手勢都做出來了,這麼可愛的舉動,連他都沒看過幾次,這位佛劍分說的面子可真大呀!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知道了!」一頁書笑得開心。


棄天帝略做懲處性地在青年的鼻尖上捏了幾下,便拿起手機要伏嬰師改餐廳訂位,沒幾分鐘的時間,就穩妥地完成交代。三人於是取了行李,往停車場方向出發。棄、書二人行走在前,佛劍走在後頭,與他們保持一段適當的距離。


「伏嬰仍然這般有效率。」


「這沒什麼,近來國內新開很多精緻化的蔬食餐館,地方並不難找。只是,你這位好友長年待在戰亂與物資匱乏的地區,還要顧及素食,不會餓死嗎?」棄天帝覺得難以置信。


一頁書聞言噗嗤微笑道:「所以你知道他的毅力有多驚人了吧。好友的忍耐力在我們那群醫療團隊裡無人能及,許多新進的夥伴都因為佛劍的影響,而能堅持下去。」


「你也是嗎?」正在行進中的棄天帝忽然停住腳步,目光深沉地盯著身旁的伴侶,薄唇緊閉。


一頁書輕輕搖頭道:「佛劍是很好的同伴,有他相互協持,我省力很多。然而我的去留,不會因為個別的人事物而受到影響,該留則留,該走即走。」


「那麼要等到何時你才會乖乖地待在我身邊呢?」


「棄天?」


「最近我一直在思考,之前答應你的承諾會不會過於高估我自己的承受能力了。」男人富有磁性的嗓音有些飄忽,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怎麼了嗎?」一頁書關心問道,臉上有著淺淺的擔憂。


「沒,聽你談論別人談得起勁,想要你也多注意我,就像現在這副表情。」棄天帝舉起大掌撫摸一頁書細緻的臉頰,神色複雜。


「你、真是……什麼時候喜歡拿我尋開心了。」


見他微嗔可愛,棄天帝抿嘴一笑,便湊近其耳畔低聲道:「要不是現在在外頭,我就不會只是這樣喔。」


一頁書未理會對方帶有暗示性的話語,逕對著走過來的佛劍招呼道:「行李先放車上,等下吃完飯,再帶你回我家安頓,嗯?」


佛劍沒有直接答話,而是將目光瞟向一旁已經變臉的男人,果不其然,棄天帝以為自己聽錯,艱難地確認道:「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在我們歸國的這段期間,佛劍要先暫住在我們家。」一頁書再也自然不過地答道,帶著笑意的臉上有著不容回絕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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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無塵聖僧真是你所救?
漢:沒錯!他是我第一百名的師父。你呢?是我最難忘可愛的仇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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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里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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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九里坡

發表發表於: 2015-12-24 20:20    文章主題: 引言回覆

【故人(下)】



寬敞明亮的用餐環境,人聲笑語不斷。然而餐廳最為內側的靠窗位置,卻充斥著一股詭異尷尬的寂靜氣氛。

棄天帝埋首用餐不語,其餘二人感受到他的不悅,也是靜靜吃著食物沒有多發一言。吃到一半時,一頁書才輕聲問了句:「東西好吃嗎?」很明顯,他的說話對象是坐在兩人對面的佛劍分說。

佛劍聽到這話忍不住一抿,幽默答道:「哈,豈止好吃,根本是不可多得的美食佳餚,我想天堂的食物也不過如此吧。」

「評價這麼高呀,喜歡就吃多一點,趁你這次回來,讓你好好認識認識天堂的味道。」

「我就怕吃太多回不去,真的往天堂報到了。」

一頁書聞言會心笑道:「怎麼會呢,這次要不是你,我們差點就升天了。既然升不了,先體驗裡頭的滋味也好呀。」

雙方你一言我一語地談笑對答,終於讓一直保持沉默的棄天帝忍不住抬起頭來,向身旁的愛侶問道:「你剛才最後那句話,是說他救了你?」

「是啊,當時情況危急。我們正在屋內給傷患開刀,村裡突然出現一群人對著群眾開槍掃射,我們聽到外頭慘叫聲呼救不絕,卻無能為力。好不容易撐到療程告一段落,那群人也殺到了,我為了保護剛開完刀的病人差點中彈,幸虧佛劍助我逃過一劫。後來不知從哪又冒出敵對者,雙方就在我們眼前展開激戰,我們好不容易趁著混亂逃離現場,整個場面比好萊塢電影還要緊張刺激呢。」

棄天帝聽著他的至愛輕描淡寫地說著九死一生的經歷,猶如講的是別人的遭遇,不悅的心情隨著疼惜而消失了一些。

一頁書又接著說道:「棄天,沒有事先知會你就邀人來家裡住是我不對,我原想當面說清楚,就沒在電話裡提起,不是有意要瞞你……」

男人以手作勢制止了青年要接下去的話,沉聲道:「既然他對你有恩,我出借住處也沒什麼。不過,他不用回去看望家人麼?」

一頁書看向佛劍,得到佛劍的點頭示意後,便直言:「好友在很早的時候就是孤家寡人一個,也因此他從畢業後便一直奉獻他的志業而不輟。這次返鄉回國,他原想去找他另兩位許久未見的摯友敘舊,沒想到他們因為擔心佛劍的安危而出國去找他了,雙方因而錯過。我才想在他們回來之前,讓佛劍先和我們一起住。」

「我聽渡航說,你是個很注重隱私的人。如果真的不便,我也可以住旅舍。」佛劍跟著下了一個結論。

「不必,書為你講了那麼多好話,我若再拒絕,豈非顯得我不通情理。平常在外,你對我書多有關照,我替他款待遠歸的至友也應該。」

「你這麼說就過於見外。渡航與我有十多年的交情,我和他就像家人,福禍共享,不分彼此。」

當佛劍講完最後四個字的時候,他注意到對面的男人拳頭開始握緊,還向一頁書使了一個既似哀怨又似吃味的眼神。於是他悠哉地拿起桌上開水喝,接著說:「至於我救他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救人原是我的職責,在那情景之下,換作任何一人我都會做同樣的事。」看來除了他那兩位摯友,他又找到可以放鬆心情的管道了(咳)。

棄天帝看著佛劍分說正義凜然的俊顏,心裡想著不愧是能讓他留住長髮的人,而起了幾分敬意。然而,他值得尊敬是一回事,和他的書如此親密依舊不可饒恕!尤其在他面前一直「渡航、渡航」地叫,他更把它視為是對他的一種挑釁。(咳咳)要知道,渡航是一頁書的師父給他取的小名,為了不褻瀆廣智老和尚在他至愛心中的崇高地位,他向來視此稱呼是老和尚的專屬暱稱,連他本人也沒喚過。現在那個什麼分不分說的大喇喇地當著他的面一直拿這禁稱「招搖」,簡直太過藐視他這個「正宮」(毆)。

「無論如何,都是因為你我們才有見面的機會,你既為一頁書的恩人,也是我的恩人。」他握緊了至愛柔嫩的纖手道:「這回你就安心住下吧,我只有一個要求。誠如你剛才所說,我很重視個人隱私,因此你在我家如果不小心聽到什麼不該聽的或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切忌張揚,你能做到嗎?」

聽到這句話,一旁的一頁書忍俊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為什麼笑?」棄天帝好奇問道。

「你不了解佛劍難怪會這麼說,要他八卦,可是比要他不當醫生還難,你多慮了。」

「哦?這麼說,我可以依照先前那樣不用顧忌對你為所欲為囉?」男人伸手攬腰,一把將身旁愛侶擁入懷中,露出曖昧不明的神情。

一頁書止住笑容,輕輕推開他的緊擁,臉微漲紅道:「我什麼時候允許你這麼做啦,別胡鬧。」想了一下,又說道:「那麼,你不氣了吧?」他很明白他的伴侶並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待他,他會答應這個請求,主要還是為了自己。

「嗯。」

「這樣我就放心了。」

「我讓你朋友可以安心住我們那裡,你是否也該待久一點陪伴我,以慰我相思之情?」

「我儘量。」

「什麼儘量,沒誠意。總之你這次回來沒胖個五公斤,我決計不會讓你離開。」

「哇,你要把我餵成豬啊!」

「你看你瘦成什麼樣子,我再不把你養胖點,恐怕以後只剩骷髏頭抱啦。」

「咦,我以前待研究室的時候還真的曾經不小心抱著骷髏頭睡著過,其實不難抱。」

「嘖,看看,這被誰帶壞的,都會耍嘴皮了。五公斤就是五公斤,不准討價還價,這是你這次回來的作業。」

「看來我只好早中晚餐外加下午茶宵夜猛吃了。」

「求之不得,我會全程監督,直到你長肉為止。」棄天帝笑得溫柔。

「知道了啦。你看他,是不是像老媽子一樣?」一頁書露出與棄天帝一樣的表情,對著佛劍說笑道。

佛劍微笑不語,思緒停留在剛才兩人對談的樣子。認識這麼久以來,他頭一次發現一頁書向來清冷的容顏也可以有諸多生動的表情變化,那是一種名之為幸福的笑容,而這令他對棄天帝產生了深切的好奇心。

「好了,別顧著說話,先專心把飯吃完,然後回家好好休息,明天還要去醫院。」

「去醫院?你生病了嗎?」

「比起我你更該擔心你自己。雖然你們看起來沒事,難保不會有什麼隱患及後遺症。你的部分在你回來之前我已先做預約,你的朋友剛才我也讓院長安排妥當,我們一到醫院就能立即進行檢查。所以記得吃飽一點,晚上要斷食。」

一頁書向佛劍說明:「棄天的家族集團裡有一間綜合醫院,頗有規模,他們裡頭也設有單位參與國際人道醫療組織,我給你介紹幾位負責的醫師,相信他們會很樂於與你經驗交流。」

「嗯。」

「棄天,我想帶佛劍認識你們家醫院,應該沒問題吧?」

「你只要乖乖配合檢查,想做什麼都依你。」

於是,三人就在愉快的氣氛下享用了剩餘的餐點。





佛劍隨著兩人步伐終於進入一頁書口中的豪宅廣廈,一踏入這間屋子,他馬上後悔答應好友的邀約,住進這間大而華貴、完全與他崇尚簡約調性相悖的屋子了。當初一頁書告訴他婚後住在市中心一間二百坪豪宅的時候,他原以為他在開玩笑。如今親歷其地,他才了解真有人能無論身處山間林野、豪華美廈、沼漠險地,都保有一貫的安然態度,不改初衷。而這個人,現在正熱忱地帶著他熟悉整個環境。

走在裡頭,他想起了他的另一位摯友疏樓龍宿。雖然他也同樣華麗富有,他家卻是世代相傳的書香世家,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因此在他那個悠然雅致的家裡,他不會有任何突兀之感。這兒不同,偌大寬敞的空間,卻有著顛覆一般印象的規格設計:除了一個大而醒目的藏酒櫃,公共領域刻意遭到壓縮,餐廳與飯廳都只有一般家庭大小,明顯不合比例;而私領域如主臥、書房等則幾乎有別家客廳兩倍大,且每個房間功能設備一應俱全。從整個屋子配置看來,這是個完全專為兩人住居設計而成的世界,沒有旁人可以立足的地方,站在這裡,他只覺得自己像是個誤闖私人禁地的外來者。

似乎看透佛劍分說的心情,一頁書了然微笑道:「我第一次看到這房子的設置時,和你同樣訝異得講不出話,以前這裡不是長這樣的,當時我還以為自己走錯屋子。後來棄天告訴我這是因為我長年不在家,客廳太空闊會讓他不舒服,就改成現在這般模樣,我都笑說再稍微修改一下就可以分房出租了。」

「這倒是。」佛劍附和道。

「所以你儘管安心住下,當一次特別的體驗吧。只是就像來之前說的,我們家沒有客房,起居室是我在家時禪坐和經行的地方,平常就用來招呼特殊訪客;書房有大臥榻,外面還有一個小園圃是我的藥草園喔。這兩個房間看你想睡哪一間,我給你整理一下,你就隨意瀏覽,別拘束,嗯?」

「那就書房吧。」

「好的。」

待在客廳等人的棄天帝,看著他的書打從一入門就把他晾在一旁,顧著招呼朋友在各個房間穿梭來往,忙得不亦樂乎,當下已不知生出幾回把那不速之客掃地出門的衝動。這會兒,終於安靜下來了,他心底卻升起另一股不安,正想起身探個究竟,就發現一頁書捧著一大疊棉被枕頭往書房走,他趕緊走上前去詢問。

「你在做什麼?」

「鋪床整理啊。」

「這種事讓他自己來就好了,你忙個什麼勁。」開什麼玩笑,他竟然當著他的面鋪別的男人的床!

「棄天,聽我說。」一頁書停下手邊的工作,凝視著伴侶的眼睛認真說道:「佛劍已經十多年沒回國了,這裡對他而言是個全然陌生的環境,他長年所待的地方與國內差異甚大,無論各方面他都必須重新調適。我希望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力協助他,讓他早點習慣這裡的生活,這是我對一位無私奉獻自己的人一點微不足道的心意。你能理解嗎?」

「差異真有這麼大?」

一頁書無奈苦笑道:「別說是他,即便是我每次回國,心情都要重新整理過呢。去到國外才知道,生長在這裡的我們有多麼幸福。」

「我怎麼沒聽你提過。」

「因為我有你呀。每次回來就被你纏東攪西,光是應付你交代的作業就夠了,哪有時間想那麼多。只有在獨處的時候,才有心思去沉澱種種經歷。」

「看來我纏得還不夠,這麼重要的事情都沒告訴我。你先把剩下的事情做完,我去房間等你。」

「嗯。」看著棄天帝離去的背影,一頁書心底默默鬆了一口氣。





確定佛劍的住宿沒有任何問題後,一頁書這才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準備探頭查看在裡頭休息的伴侶的情況。誰知他剛一開門,便被直拉入內壓往牆上,深切的吻瞬間如猛浪般洶湧襲至。不知經過多久,就在他幾乎窒息時,終於呼吸到新鮮空氣,然而整個人依舊被壓得動彈不得。

「這是做什麼。」棄天帝將頭埋進他髮際裡,他看不見他的表情。

「等你等太久,不高興。」

「我千里迢迢專程回來看你了呢。」

「還能不回來嗎?你差點死了、差點死了!!!」

「最後還是好好的啊,嗯?」一頁書邊說著,邊往他僵硬的肩膀按揉,緊抱著自己的身軀逐漸獲得放鬆。

「不是每次都能這麼幸運。」

「早就做好的覺悟,不是嗎?」

「我沒說過這覺悟是一輩子。」

聽到這句話,一頁書忍不住輕笑出聲。「還有這樣賴皮的。」

「他可以每天與你『福禍共享,不分彼此』,我沒辦法,很討厭。」非常非常討厭!非常非常非常討厭!

「哇,能夠與我這麼做的人可多了,包括那一整個被滅掉的村人。」美麗的明耀鳳目露出悲憫的眼色,視線轉往窗外的天際。

察覺深愛之人語氣轉變,棄天帝終於抬起頭來,兩人四目對視。

「你的支持對我來說很重要。」一頁書繼續說道:「每次我看見那些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的難民,想到這裡還有人等我回來,我就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一定要活著,守住彼此的承諾。你想讓我也無家可歸嗎?」

棄天帝深深凝視著那張令自己魂牽夢縈的玉容,過了許久,終於開口道:「認識你之後,我才發現過於堅守信念原則,只會作繭自縛,害自己萬劫不復。」

「如果你不是這樣的性子,我怎麼會在此地呢。」知道對方已經釋然,一頁書再度展開笑顏,笑靨如花。

「真是敗給你了。」看到至愛的絕美笑容,棄天帝莫可奈何認栽苦笑,計較的事,還是等下回吧。

一頁書將頭靠往伴侶寬闊胸膛,閉眼深呼吸口氣道:「終於不再是槍聲四起、煙硝瀰漫的環境了。你知道嗎,剛才回來的路上,我頭一次發現隆隆的車聲是如此悅耳。回家真好。」棄天帝聞言不再言語,摟緊懷中至寶,輕輕撫著那已數月未曾撫觸的柔軟烏絲,感受屬於兩人的寧靜,直到天邊升起第一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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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發表於: 2016-04-19 10:23    文章主題: 引言回覆

【歸鄉(上)】



「等你安頓好了,記得給我捎個訊息,讓我知道你的住處。」

「嗯,這些日子謝謝你們的關照。」

「幫我跟龍宿還有劍子問候一聲,我會找時間過去拜訪他們。」

「好,你放心。」

「還有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不准擅自離開,一定要等我,我們一塊回去報到,千萬記住!」

「知道了。那麼我先走了。」

「好吧,一切小心。」

待一頁書送走佛劍,站在一旁倚牆叉手嘴翹得比吊豬肉還要高的男人,終於開口:「人都走遠了,還在捨不得?」

「我原本打算這次回來要讓他在我們家待到出國的,沒想到才住幾天他就急著離開,唉。」

「這說明一件事,他比你懂得看臉色。」

「棄天,你何必如此呢?」

「我已經做出最大的讓步了。否則憑你剛才跟他說的那些話以及這些日子對他的種種態度,別想我會再同意你出國。」

「你——」一頁書重重嘆了一口氣,嚥下已到嘴邊的話,轉身就要離開。

棄天帝急忙拉住他,語氣略微放軟道:「人既然已經走了,就別再和我過不去,嗯?」

「這話有誤,你明清楚我的心意,過不去的不正是你麼?」

「是,你說的都對。那麼想必不用我提醒你,再過一、兩個禮拜你又要離家遠走,如果你依然認為你非照顧你朋友不可,那麼你就去住他那邊吧。」

聽到伴侶落寞酸澀的剖白,一頁書心底頓時糾緊,柔聲道:「抱歉,我的話傷到你了嗎?」說完不忘揉揉棄天帝那頭為了他回歸特地剪得神清氣爽的烏黑短髮。

棄天帝抓住那隻摸頭的手,將它貼往自己的臉頰,吻了吻掌心道:「別拿你逗弄小動物那招來安撫我,論殘忍,沒人殘忍得過你。」

「好可憐,真的傷心了。」由於手尚被抓著,於是他順勢輕輕來回撫摸著那張驚為天人的俊容,眼底顯露疼惜。

棄天帝將深愛之人拉向懷中緊擁,體味短暫的溫存。約莫過了幾分鐘,偎在他胸口的那個可惡傢伙傳來細微的說話聲:「我們回去吧。」

「嗯。」棄天帝鬆開一頁書,握著他的手就要走回家。

「我是說,我們回詩海去吧。」一頁書邊說邊向盯著他看的男人展開一個極為好看的笑容。

「可是,接下來幾天行程你不是都排給你那些醫界同僚了?」

青年搖搖頭。「都不是什麼要緊事,取消無妨的。」

棄天帝嘴角揚起一抹複雜晦澀的自嘲微笑,不過隨即,他又提問道:「要知會其他人麼?」

「不必,就你和我,不要別人。」一頁書主動挽起棄天帝的手臂:「先回家準備東西吧。」

「要準備什麼?」

「露營用的物品。」青年煞有其事說道。

回自己家鄉露營?這樣就想賠罪?還是又不懷好意了?棄天帝心裡揣度著,不過卻給了一頁書一個比他剛才更為燦爛的笑顏。

不管他想如何,那個初識之地、那個改變他整個人生的不可思議之處,他也懷念得緊。或許,這次回去會有另一番奇遇也說不定呢。棄天帝心中臆想著,對接下來的兩人世界充滿期待。


***


一路風光明媚,天氣晴朗,天空湛藍得幾乎要透出水來。由於不是例假日,車子平穩飛快地行駛在人煙稀少的快速道路上,兩人同感無比舒暢。就連向來總是莊重自持的一頁書也展現難得放鬆的一面,隨路哼了好幾首小調歌曲,哼著哼著,最後居然沉沉入睡。棄天帝更不用說,一頁書的好心情完全感染了他,天曉得他們有多久沒有好好過過一次正常的夫夫生活了,這回無論如何他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這趟旅程!

棄天帝的憧憬,在他剛把車子駛入詩海唯一的那條對外通道時,瞬間破滅。只見道路兩側,擠滿人群,他認出有些民眾是攜老帶幼全家出動,專程來這裡等候他們兩人的,人聲之鼎沸,讓睡夢中的一頁書也被驚醒了。

「怎麼這麼多人?」尚有些睡眼惺忪的一頁書訥訥問道。

「該死!究竟是誰把我們的行蹤給洩露出去的!」

「我們是臨時起意的,沒人知道吧,我想八成是你的車子太過醒目了,大家都認得,只要有人看到,我們就難逃被包圍的命運啦!」

「這次回去一定要記得買車!」

一頁書拍拍抓狂的伴侶,溫言哄道:「棄天,我看我們還是……」

未等一頁書把話說完,棄天帝便中斷他接下去要說的話:「我來處理,嗯?」

「好。」

於是,棄天帝按下車窗,招手將列隊排在最前頭的觀音寺住持喚了過來,對他耳語了幾句。住持聽完吩咐,立即找來幾個人替棄、書二人開道,車子總算能夠恢復行駛,直到觀音寺前的大廣場停住。

「走吧,我們先進去休息,等候住持通知吧。」

「你究竟打算做什麼,神秘兮兮的?」

棄天帝微笑不語,拉著一頁書的手逕往寺內梅亭而去,兩人在裡頭待了一盅茶的時間,就看到住持急著過來報告:「大家都排好了。」

「嗯。」

於是,一頁書跟著他們兩人回到觀音寺大殿門前,發現寺前的廣場站滿民眾,雖然人數眾多,卻是很有秩序地分成幾個行列排隊,見到他們出來,立刻熱情招呼。

「這是、要軍事操練或精神訓話?」此番此景,讓青年訝異得目瞪口呆。

「都不是。一頁書啊,剛才總裁指示叫我把這些人分門別類,要真正想看病有求助於你們的站在左側那兩排,中間這兩排是單純想跟你要簽名合照閒話的,右邊那兩排則是我們總裁的粉絲區,最旁邊那些人負責打理等下你們收到的贈禮。每個人依照不同需求,到定位地點輪流與你們會面。」

「可是,我們有自己的事要做。」

「一頁書啊,大家都很想念你們,尤其是你,你一走了之後,整個詩海簡直失去一位最重要的朋友、最崇高的精神、最慈愛的老師、最光明的領導,好不容易等到你回來了,你怎麼忍心直接棄我們於不顧啊!嗚嗚嗚……」住持聲淚俱下、唱作俱佳地發揮他最大的狗腿功力,向青年表達他的思念之情。

「夠了,你再多說廢話,我們即刻走人。」一旁棄天帝沉聲警告。

「是、是。」

「記住,除了那些真的想看病的,其他人談話時間不得超過五分鐘。」

「是,我馬上去跟他們講清楚。」

「快去。」

「棄天,有必要這樣嗎?」一頁書看著眼前為數眾多的民眾,向身旁的伴侶確認道。

「你心裡是放不下他們的吧,這些人都是你從小到大的家人朋友,就趁這機會與他們說說話吧。」

聽到棄天帝這麼說,一頁書不再猶豫,走向廣場前為他們安排好的長桌入座,開始專心地替左側的兩排村民診療病情。

時間一分一秒經過,當最後一位村民替一頁書掛上他誠心求來的護身平安符,也同時宣告著這趟回鄉省親之旅大功告成。每個人都帶著滿心的喜樂與滿足自觀音寺離開,金色的陽光灑在這些返家的人身上,顯得燦爛奪目。

一頁書看著那些遠走的村民,內心亦充滿感激。這一、兩年下來,在國外經歷太多的生生死死、大悲大哀,而自己所成長的這個小小鄉鎮,仍是這般純樸、寧和,實為不易。這裡是他魂迴的夢土、最終的歸宿,他只願這個地方的人們永遠都能保有剛才的笑容。

汽車喇叭鳴聲響起,那個誓言與他共度一生的男人,正瞧著他笑著,一頁書見狀快步上前,入內就座。

「適才眾人開道的時候,我以為你會直接離開這兒。」趁著棄天帝溫柔替他繫上安全帶的時候,一頁書有感而發說道。

「我如果這麼做,你不會生氣嗎?」

「不會,我就是想要你直接開走。」

「那你怎麼不早說,害我浪費那麼多時間!」棄天帝一臉受騙上當的表情。

「你說你要處理的嘛,我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嚥下去囉。」

「你!!!一頁書,你到底跟誰學壞的?嗯?」

「哪裡的話,我最喜歡成人之美了,你難道不了解麼?」

棄天帝正待發作,突然間他似乎意識到什麼,就像發現了什麼重要的秘密似的,表情忽變,唇角隨即漾開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道:「原來你有這麼惡質的一面啊∼」他一邊說著,一邊向一頁書湊近汲聞他的髮香,雙手並且開始朝著他頸部以上的肌膚不規矩地毛手毛腳起來。

「這又是什麼惡質,我不過順著你的心意罷了。」一頁書挺了挺腰桿,不動聲色地避開伴侶愈漸黏密的撫觸。

「好、好極了!你真該看看你剛才眉飛色舞的表情,讓我直想對你——」

「那是因為我開心呀!若換成從前的你,我簡直無法想像你會那麼替那些鄉民著想。」

「這並非什麼設想,我只不過習慣將最厭煩的事情一次解決。」男人沉然糾正道,向來淡漠的神情帶著些許倔強與不屑。

「不管你動機為何,當我看到那些村民對你表達真心感念的謝意時,我心裡真是驕傲又得意。」一頁書了然一笑。

「哦?你終於承認你嫁的是絕無僅有的好老公了?」

「錯,是娶到一個還不錯的媳婦。」

一頁書話才說完,就發現車裡氣氛變得有些不對勁,因為棄天帝倏然沉默下來,眼神發愣直看著他,痴痴地囁嚅著:「書,你好美。」說著說著,兩人又再次貼近,更糟的是,他已經找不到閃避的空間了。

「既然是事實就不需要一說再說。」避無可避的一頁書,神情清冷道

棄天帝聽聞此言笑顏敞開,「我就喜歡你聽到這話的神情,正經八百帶著無措,可愛極了……」

「像你這樣才是惡質。」正被百般戲弄的青年,依舊淡定提醒道。

棄天帝輕嗤一聲,直接以行動省略原本打算要說的話,整個人向一頁書身子壓了上去,對著他細緻的肩頸肌膚來回吻蹭。

「時間晚了,再慢就入不了山啦。」

「你呀∼好吧,就依你,我們先入山,不過你要答應我,接下來都是我的時間,嗯?」

「嗯。」

棄天帝朝著一頁書眉間落下呵護一吻,隨即發動車子,追逐夕陽餘暉而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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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沒錯!他是我第一百名的師父。你呢?是我最難忘可愛的仇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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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 九里坡

發表發表於: 2016-04-23 21:25    文章主題: 引言回覆

【歸鄉(下)】


車子入山之後,落日已完全隱沒山頭,幸好天氣極為晴朗,密密麻麻的繁星照亮了整片穹空,兩人在群星牽引之下來到竹林邊的小溪。他們相當快速俐落地搭好帳篷,升起營火,便相互依偎坐至溪邊大石上,吃著村民送給他們的乾糧,靜靜欣賞浩瀚銀河。

「好久沒來這個秘密基地了,這地方還是一樣令人懷念。」一頁書以近乎夢囈般的口吻悠悠說道。

「這次有我參與,心情大不相同吧。」棄天帝略作探詢。

「是有不同,這是我頭一回在這裡住進帳篷的。外面天氣這麼好,若非為了你,我就以天幕為帳,大地為床,直接伴著溪水度夜了。」

「如此說來我擾了你的興致囉?」

「是有那麼一點。」

「哈,你真想在外頭,我樂意奉陪呀。」棄天帝向一頁書更加偎近了些。「不過你要先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

「從今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秘密基地,你不能再帶其他人過來。」

「莫非你還在為了之前那件事計較不成?」

「怎麼會呢?當然別有原因。」

「那麼?」

「我們已經結婚了,你心裡最特別的地方,理當只有我能參與獨佔。」棄天帝攬住一頁書的身子,靠著他的肩頭呢喃著。

「這是哪門子道理。」一頁書不贊同道。

「棄氏霸理。」

「噗,還霸理咧。不成不成,這一答應下去包准沒完沒了,剛才提議全不算數,我乖乖在帳篷裡待著就好。」

「你這麼篤定拒絕,難不成你真想帶其他人來?」

「一般情況下的確沒什麼機會,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嘛。」

「有我在,這種例外不可能發生!」

一頁書微微一笑,未再接話,他站起身伸了伸懶腰,把目光飄向遠方的水面。此時倒映在溪水中的微弱月光,被橫生的枝幹叢葉掩住部分清暉。棄天帝看著一頁書站立不動的身姿,在漆黑的夜幕之中猶似靜岩,亦如孤木,只有那雙清澈至極的耀麗鳳眸比月光還要明亮。就算認識他這麼久了、即便兩人已經在一起,然而只要當他背對著他,他仍然時常有隨時會失去他的錯覺。

為了排除這股不適之感,棄天帝跟著起身,正想靠近一頁書的當頭,幾隻不識相的蚊子飛至他的手腕附近擾亂他的動作。「啪、啪、啪」三聲清脆的拍打聲,劃破了闃靜的大地。

「這些臭蚊子膽大包天,都飛到我這兒啦!」

一頁書按捺下滿腔笑意,故作鎮靜道:「被蚊子叮個幾包有什麼關係。」

「哼,又不是叮你,你當然說得輕鬆。」

「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那麼怕蚊子。你看看你打從入山以來都擦了幾遍防蚊液了,嘖嘖嘖。」

「此言差矣,我豈能讓那些畜生吸吮我尊貴的血液。」

「就像那晚一樣嗎?」一頁書輕描淡寫說道。

「嗯?」

「車車老把你在這裡的那夜『驚蚊記』,包括你在他家住的那幾天的事,全都告訴我了。」

「這老傢伙,居然不講信用!不想活了嗎?」

「你別怪他,他說這是送我的結婚賀禮,要我明白你有多在意我。」

「哼,知道又如何!」

「知道以後,你在我面前就不必顧忌怕被蚊子叮啦!我想看看那位紅花大姑娘是如何的美豔呢。」

一頁書說完噗嗤笑著,棄天帝再也忍受不了,直接打橫將他抱入帳篷之內,壓在地上。

「喂,你自己想進來何必連我也帶進來,我還想在外頭多待一會兒。」

「沒那個必要。」

「嗯?」

「再笑啊,你再笑給我看看啊。」棄天帝原本帶著惱羞的俊容頓轉嚴肅,深情凝視著身下深愛之人。

一頁書偏過頭去避開他的視線,「外頭月色很不錯,我要去附近走走。」

棄天帝置若未聞,懷中人嘗試掙脫他的擁抱,想奮力起身,卻是徒勞。

「我這麼出糗,開心了吧?」

「不過被蚊子叮了幾包,算什麼出糗。若你真的不高興,我道歉就是。」

「說這個來不及了,現在、是我的時間。」棄天帝俯下身,冰涼的唇開始細細吻起一頁書如粉櫻似的唇瓣。

一頁書抗議般地輕嚙了下伴侶的薄唇、試圖挽回劣勢道:「怎麼這麼久了還不見長進,你不懂什麼是幽默嗎?」

「怎麼會不懂呢?我的幽默就是,不管你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最後都是一樣的結果呀。」棄天帝異色雙眸盛滿笑意。

「這不叫幽默,這是無賴。」

「哈哈哈……」

一頁書接下來的話語,被淹沒在如浪潮般的綿密索吻中,再接下來,他就沒機會多說其他話了。

潺潺的溪流聲,隔絕了帳篷內相愛兩人的纏綿碎語。

無邊無際的夜空,群星熠熠生輝。


***


隔天清早,棄天帝帶著滿腔濃密愛意自朦朧睡夢中轉醒,正想再抱緊枕邊人,卻是撲了個空。

他睜開雙眼,篷內已經看不到一頁書的身影,他趕緊隨手穿上一件五分短褲,披上薄外套,準備出去尋人。不過,當他打開帳幕,就發現他的至愛正跪在溪邊盥洗,他不由得暗中鬆了口氣。

清晨的山谷,漫佈著淡淡輕霧,自雲彩透出的晨曦曙光灑照在一頁書清瘦的身子,聖潔難以形容。此時的他,套著昨晚褪下的白色襯衫,胸前還有幾顆釦子尚未扣上,鎖骨間密佈的吻痕卻又別有一番說不出的性感風情。棄天帝目不轉睛地欣賞著這幅人間絕景,著魔般地直往上前自背後抱住了他。

「怎麼不多睡一會兒,嗯?」

「被鳥鳴聲吵醒後就睡不著,索性起來盥洗了。」

「這是長期待在戰地的後遺症麼?」棄天帝心疼問道。

「倒也不是。我的睡眠品質向來不錯,用不著睡很久,你忘了麼?來吧,你也洗洗臉,讓腦子清醒清醒,嗯?」一頁書朝著伴侶溫柔笑笑,並且揉了揉環抱在自己腰間的大掌。

「可是,我還想躺一會兒。」

「不准!要睡回家再補眠,現在可不是睡覺時間,動作快一點,大懶蟲。」

棄天帝在一頁書堅持下,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回到帳篷內揣著一條毛巾出來,遞到一頁書面前。

「我要你為我擦臉。」

「你是三歲小孩子嗎?」青年皺眉。

「不管,你不擦我就不洗,繼續睡覺。」

「那你就去吧,我自己離開,不等你啦!」

「你認為你走得了嗎?」棄天帝再次抱住一頁書,雙手伸入他纖細的腰際間不住撫摩,一邊把頭埋入他的頸窩慵懶說道:「你對我如此小氣,我只好自己討福利了。」

「我開始後悔帶你出來啦!」

棄天帝咯咯笑著,既不反駁也不接話,逕往心愛之人的敏感各處湊吻著,一頁書被他逗弄得沒辦法,為避免節外生枝,只好認命沾溼毛巾,為他擦臉。

「我照顧我家那群孩子,都沒有照顧你累。」一頁書嘴裡嘟嚷著,只是儘管抱怨,仍以極為溫柔的力道替眼前的大孩子仔仔細細擦臉擦了個遍。

而棄天帝只是靜靜地、乖乖地任由一頁書在自己臉上動作,感受著他吐露在他臉上的醉人氣息,仔仔細細將他專注的眉眼瞧入眼底、烙入心中。只有在這種時刻,他才是完完全全屬於他一個人的。

「擦好了。」

「這麼快!」

一頁書覺得好笑。「你的臉才多大,要擦多久。」

「那麼,換我幫你擦臉。」

「不必,我已經洗好啦!」

「否則擦身體也行,這樣比較久。」

一頁書再也無法忍受,朝著棄天帝的腦袋給他敲了一記拳頭。「馬上去把帳篷收理乾淨,你再繼續磨咕,待會兒直接回家。」

「唉,遵命。」棄天帝知道一頁書真的要發火了,要是惹他生氣,吃不消的可是自己,他可沒笨到搞砸這麼珍貴的旅程。

帳篷收好之後,棄天帝主動先行熱車,一頁書看他一付胸有定案的樣子,不禁好奇問他:「你知道要去哪嗎?」

「不就是廣智老丈的墳前,還有第二個選擇嗎?」

一頁書聽罷不再言語,唇角漾開一抹滿意幸福的笑容,隨即開始利用行車空檔閉目養神。

「唉,不知誰說出外旅遊不能睡太多的,結果自己一上車就在睡覺,真不公平。」

「你要是真累,車子由我開吧。」

「我不累,只是有點後悔。」

「後悔什麼?」

「早知道你精神體力這麼好,昨晚就不該草草讓你休息。」

一頁書臉色微紅道:「這是哪兒的話,難道你希望我精神萎靡嗎?」

「當然不是,但是身體可以再累一點,才不會動不動就拿丟下我走人來威脅我。」

「棄天帝!」這下子連耳根子也紅透了。

「哈哈哈,好、好、好,不逗你了。」然而才幾秒鐘的時間,他又自言自語道:「真希望有那種自動駕駛的車子,讓我可以專心與你說話,不受干擾。」

「你就慢慢等吧,總會等到的。」

「是啊。」



過了十幾分鐘,他們抵達廣智和尚的墓地。兩人到附近摘採了一些山百合作為供花,接著合力將四周叢生的雜草清除一空,整個墓地被整理得乾乾淨淨。棄天帝便讓一頁書獨自盡情悼念師父,他自己在附近靜立等候。約莫半個鐘頭之後,青年回來與他會合。

「都說完了麼?」

「嗯。」

「心情還可以麼?」

「放心,沒事。」

「那麼走吧。」

「你不問我跟師父聊些什麼嗎?」

「哦,你想告訴我麼?」這是一頁書頭一回主動與他聊起默禱的內容,棄天帝專心傾聽。

「我們先找個地方坐坐吧。」

於是,兩人走到一處坡地坐了下來,只見遍地開滿紫色的藜蘆花,極目遠眺,又見層層疊疊的青翠山巒,兩種不同的景致風情,同時盪漾著人的心魂。陣陣舒爽山風迎面吹來,愈發撩動人的思緒,棄天帝覺得全身物累一掃而空。他忍不住拉著一頁書往坡地上躺,共賞藍天白雲。

「天氣真好真舒服,讓我捨不得說話了。」

「我覺得這樣會更舒服喔。」棄天帝挪動一下身軀,將頭枕在一頁書的胸上。

「你就會享受。」一頁書笑得溫煦,順著那頭烏亮的髮絲把玩著。

「書,我想搬來這裡住,你說好不好?我們可以在禪寺的舊址上重新蓋房子。」

「那塊地已經被國家收走,來不及了。」

「無妨,這地方那麼大,不怕找不到住所。」

「你的事業還有你的手下呢?都不管啦?」

「只要你決定留下,跟我一起定居生活,我就把異度大權全權交託出去,不再讓任何人干擾我們。」

「真的?」

「我幾時騙過你。」

「說的也是。」

「那麼,你答應嗎?」

「我很心動,幾乎要被你說服了。」

棄天帝了然一笑,「看來,我的吸引力還是差那麼一點。」

「剛才,我告訴師父,我找到一個很好的伴侶,請他安心,不必再掛記我了。」

「哦?那你師父有沒有叫你對我好一點?」

「有啊,他要我把胸膛借你當枕頭枕,不能拒絕。」

棄天帝抿嘴。「就這樣?」

「他還要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

「出國工作之後,你認為我在休息的時候最常做的事情是什麼?」

「補眠?」

「哈,你以為我是你呀!是看天,看藍天白雲、看日月星辰,我常在忙亂之餘一個人仰望天空,與心中思念的人對話。我告訴師父,只要看著天空,他的形象在我心中便愈見清晰,就能給我一切努力與前進的力量。剛開始那個對象是師父,卻在不知不覺中,讓另一個名字叫棄天帝的男人所取代,我覺得有愧於師父他老人家,剛才跟他大大懺悔了一番。」

棄天帝聽到一頁書這番真誠的心跡,內心沸騰不已,他很明白廣智和尚在一頁書心頭所佔的份量,也因此這段話,幾乎是他的至愛所能告白的極限了,一時之間,他找不到任何話回應。

「所以棄天,思念難熬的時候,抬頭看天、用心傾聽吧。說不定,我正透過浮雲或微風與你對談。」

「書,你說的是真心話麼?」棄天帝挺起上半身,轉頭俯視一頁書。

「我不會跟師父撒謊。」

「書,儘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不會再拿這件事與你爭較了。」

「說話要算話喔。」

「我覺得自己愈來愈喜歡你了,怎麼辦。」

「彼此彼此。」

棄天帝稍作斂目,眼中只剩一頁書聖潔絕美的玉容,再無其他。他俯身捧顏,將滿腔情意與思念化為刻骨銘心的深吻,深深吻入對方的心坎裡,此時此刻,天堂就在人間,人間亦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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